大虞書庫答不出來。
千百年來。
它頭一次被問住了。
它被釘死的眼皮,劇烈顫抖,似想睜開,看一看這欲登極境一品的凡人,是何模樣。
“這樣啊。”
蘇辰,有些遺憾。
登天樓頂,一襲黑衣如墨,身旁是滾滾黑云,還有無窮盡的雷雨電,但哪怕天地之威都難近他的身。
他,準(zhǔn)備走了。
看來。
極境一品,真的難成。
“極境,可以伐仙?!?/p>
或許不愿錯過這結(jié)交善緣的機會,察覺此人要走,大虞書庫急聲道。
“極境一品,就是你腳下的道,你應(yīng)自己去尋找。”
“礙于某種規(guī)則。”
“吾無法明說,但能告訴你的是,極境之基,一旦踏仙路,便是仙途王者,蟒蛇化龍,一飛沖天……”
蘇辰止步。
雖不知大虞書庫為何另眼看他,還是道了一聲。
“謝謝?!?/p>
他離開了。
本該踏著風(fēng)雨浪潮,直出皇宮,再偷偷回藏書樓,但蘇辰重回了登天樓十七層。
“他怎么不走了?”
“罪龍殿下如何了?”
登天樓下,諸多一品,急的團團轉(zhuǎn),想沖進登天樓查看罪龍生死,可蘇辰未走,卻又不敢。
盡管他們也知曉。
登天樓里的交鋒。
必然,有一人身隕結(jié)束。
蘇辰出來了。
罪龍,還活著的可能,極為渺茫。
蘇辰走了。
“快去尋罪龍殿下?!?/p>
一品們,沖入登天樓十七層。
他們沉默了。
十七層里。
遍布狼藉,近乎被烈火焚燒過,被巨獸粉碎過。
在最中央。
有尊白衣如雪的身影,哪怕血肉枯竭,一瞬老死,身上還殘留著巔峰時的滔天氣機,讓在場一品氣血真元都在顫抖。
罪龍,隕了。
只是罪龍嘴角卻有一抹釋懷的笑。
像是在說。
原來,他少年時追尋的極境,如此強大,三十年的蹉跎,他最好的年華,雖然未成,但值了。
至少,他尋追過,可惜,沒能死在少年時的意氣中。
甚憾。
如果能重來,他寧愿不要這一身真元絕巔,困死在金髓,追尋極境的道路,他也愿意。
登天樓外。
蘇辰遙望登天樓十七層,那一具白衣尸骸,取來雨水一盞做祭酒,拋灑于地,道。
“一路走好?!?/p>
真元絕巔,原本他還能活兩年的,為一睹極境風(fēng)景,與蘇辰一戰(zhàn),不論成敗,皆會亡。
值得嗎?
蘇辰不懂。
但,武癡該敬。
蘇辰走了。
當(dāng)著叛亂諸王與焰帝,還有皇城世人的注視,大搖大擺走出了皇宮,走出了皇城。
這場雨夜之亂,諸王弒帝,都有短暫的停滯,仿若換了一個主角。
世人在驚嘆。
人間竟有人能獨闖大周皇宮,一路登天樓,掃盡大周底蘊一品,還能大搖大擺的離去,這是何等修行,何等的絕代風(fēng)姿……
雨夜執(zhí)傘,黑衣如墨。
黑蓮之名。
驚破了這一場叛亂之夜。
今夜過后,世人會皆知曉這個名號。
黑淵,也會聞風(fēng)而來。
畢竟。
這是一尊昔日他們的圣者。
現(xiàn)在。
還如此強大。
他們不會不來尋。
這,亦合蘇辰心意。
“看什么看?”
“你們這些叛賊,還敢分神?”
“給爺死!”
怒吼聲,再度響起。
三十萬兵馬,再起廝殺,諸王與焰帝也是反應(yīng)過來,眼中驚疑與駭然褪.去,看著彼此,殺意起,再度紅了眼。
皇城,還在動蕩。
皇宮還在廝殺。
有人按耐不住,入了場。
還有的。
則是,仍在惜身觀望,只幫明日贏的那一方。
掌印監(jiān)。
武監(jiān)局。
亦有下場。
這一.夜過后,不知昔日面孔,又只剩下多少。
權(quán)勢啊。
真是令人著迷,讓人甘愿為之赴死。
可惜。
蘇辰不愛權(quán)勢。
他只想,長生久視,人間逍遙大自在。
藏書樓外。
五里。
亦有染血廝殺。
趁此夜混亂,哪怕蘇辰縮在藏書樓里,亦有人想取他性命,有掌印監(jiān),有草莽東廠,就連八虎亦有人心思變……
只是,無一例外。
他們都死了。
“啊!”
“妖魔!這絕對是一品,不對,宗師級的大妖魔!”
“宗師絕跡!”
“大周天下一統(tǒng),都沒誕生出宗師,這小小藏書樓里,不是只住著那個普通太監(jiān)嗎?為什么會有一頭大妖魔潛藏……”
絕望呼喊,驚恐欲絕。
這是一場一邊倒的碾壓。
一頭巨大的墨玉烏龜,如同小屋般,張開了巨口,將殘余的幾名二品吞下。
其中,有八虎。
好在藏書樓偏僻,還有皇宮混亂,大雨狂暴,沖刷天地,一時間,竟沒人察覺到這里的動靜。
血跡,很快,被沖刷一空。
巨大魔龜,變成了巴掌大的墨玉小龜,四條小短腿奔騰,飛速在藏書樓門前,眼巴巴的望著前方,如同守家的小狗。
遠處。
有玄衣,執(zhí)傘而來。
墨玉小龜,飛速跑來,蹭了蹭蘇辰衣角。
“你雖然是上位大妖魔的幼崽,但現(xiàn)在還小,沒入品級,隨便一個修行者就能把你捉去煲湯……”
小龜委屈巴巴。
龜龜很強的。
下一瞬。
一縷長生氣,渡送入小龜體內(nèi)。
“外面很亂?!?/p>
“好好在家待著?!?/p>
蘇辰敲了敲墨玉小龜?shù)凝敋ぁ?/p>
龜龜好弱。
再來點,餓餓。
小龜嗷嗷亂叫,滿地亂滾。
就差一點,龜龜就能打過大江里的大蛇了,再來點。
“許爺,你去哪了?!?/p>
“外面好亂?!?/p>
“你只是普通太監(jiān),要是被人打殺了,該怎么辦?!?/p>
藏書樓里。
青雀,急紅了眼,看著自外回來的蘇辰,撲進蘇辰懷里,紅了眼眶。
“我好擔(dān)心你?!?/p>
她,在敘說。
蘇辰一陣沉默。
良久。
他,才道。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咱雖是普通太監(jiān),也不是誰都能打殺的?!?/p>
蘇辰寬慰拍了拍青雀肩膀。
遠處。
登天樓頂,蘇辰眼里,那一道代表著宗師的壽火再度升騰而起。
這次,蘇辰疑惑了。
他取下一縷罪龍白發(fā),融合部分記憶,這大周不曾誕生宗師,這一道讓他忌憚萬分的宗師壽火,是誰?
登天樓十七層。
帝龍,看著滿地狼藉,還有哭訴一切的諸位一品,以及眼前罪龍的尸骸,一言不發(fā)。
他,登上了塔頂。
問。
大虞書庫。
“這罪龍,誰殺得?”
“他巔峰爆發(fā)之下,就算絕巔,亦不可能一招殺他,莫非是宗師?”
“大周天下,除我,誕生出了宗師?”
“天下才勉強統(tǒng)一,山河氣運還未噴薄,這人間怎會這么快有宗師誕生?”
他在問。
大虞書庫,目不能視,卻在大笑。
“不裝了?”
“虞老鬼,你破棺而出,取代帝龍身份,將九尊同道塞回深淵冰封,讓天下大亂,不就是想要天下四分五裂,你為唯一宗師嗎?”
“你怕了?!?/p>
“怕這尊神秘宗師,跟你搶奪這天下仙蹤留下的仙緣了?!?/p>
“請書先生解惑?!?/p>
帝龍,態(tài)度恭順。
可。
大虞書庫,惡劣起來。
“滾!”
“一個廢物宗師,沒資格于吾問他。”
帝龍,亦或大虞宗師,對此習(xí)以為常,態(tài)度不惡劣,就不是書先生了。
千百年來。
還從未曾聽聞,大虞書庫,書先生,對誰語氣正常過。
哪怕先天宗師,亦如此。
“晚輩告退?!?/p>
帝龍走了,去以大周鎮(zhèn)世一品的身份,去查詢登天樓來犯宗師的身份了。
無論是誰,宗師必須死。
仙未臨。
他,醒早了。
既如此。
三百年后。
這陸續(xù)現(xiàn)世的仙緣,只能是他的。
誰搶,誰死。
另一邊。
藏書樓里。
蘇辰捏著手中,自罪龍掌心中取出的白金寶珠,依稀能看出里面有著小龜雛形。
“封印鑰匙,不就三枚嗎?”
“為何?!?/p>
“有第四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