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晚。
沈藥身著杏子黃色的寢衣,趴在床上,面前攤開本書,借著床前燭火看得入神。
看得興起,翹起了兩只腳,在身后一下一下地輕輕晃蕩。
謝淵沐浴完畢,走進內(nèi)室,一眼便瞧見了桌上擺著的精致糕餅,拿起一塊嘗了口,問:“藥藥,今日下廚了?”
沈藥的目光仍黏在書頁上,只從鼻腔里發(fā)出一個“嗯”聲,過了片刻才補充道:“今天姨母心情不是很好,我便下廚做了些糕餅哄她開心。特意多備了一份,給你留著的?!?/p>
謝淵聞言,眸色一片柔和,又吃了一塊。
沈藥隨口問了句:“好吃嗎?”
“很好吃?!?/p>
雖說先前已經(jīng)用過晚膳,但這會兒,謝淵還是在桌前坐下,打算把這碟糕餅吃完。
一邊吃,一邊問:“聽說,今日姨母又向定襄侯提和離了?”
“對呀……”
沈藥語氣帶了幾分惆悵,忽然,像是捕捉到什么,偏過腦袋,好奇地問:“等等,王爺,你剛才說‘又’?姨母以前就提過和離嗎?”
謝淵道:“早些年便提過,不止一次。姨母與定襄侯性情本就不合,一個剛烈如火,一個優(yōu)柔寡斷。只是定襄侯總是伏低做小,甜言蜜語地勸哄,而姨母看似脾氣火爆,實則耳根子軟,心腸更軟。所以每每吵鬧過后,總又被哄得回心轉(zhuǎn)意?!?/p>
沈藥將下巴擱在交疊的手臂上,“可我覺得,姨母這次是鐵了心了?!?/p>
還記得上輩子,薛姨母是猝然離世的。
據(jù)說是因為在家中被人投毒,投毒者抓到了,是府上一個小丫鬟。
審問之后,小丫鬟坦白,說是先前受了夫人責(zé)罰,懷恨在心,這才斗膽下了毒。
但是沈藥總有種感覺,事情未必有這么簡單。
小丫鬟或許是被人利用,又或許是某些人的替罪羊。
沈藥原本想著,多留點兒心思,在姨母身上,在上輩子中毒的那段時日,將姨母接過來,使個誘餌,將幕后之人釣出來。
但如今若是和離,或許也不用這些功夫了。
謝淵淡聲:“她或許是鐵了心,但定襄侯絕不會同意?!?/p>
“為何?”沈藥不解。
“因為他丟不起這個人,”謝淵道,“一大把年紀(jì)了,卻鬧得夫妻和離,他擔(dān)心淪為他人笑柄。再說難聽點,表面上,他是侯爺,可實際上,他和整個侯府的體面,都是靠姨母支撐著。一旦和離,他必定失去眼下的一切。所以,即便要他跪下來求,也定要想方設(shè)法地將姨母哄回去?!?/p>
沈藥蹙起秀眉:“那他既然知道是這樣,當(dāng)初就不該收留錦娘和寧寧。即便一開始他不知道,可后來姨母生氣不是一次兩次,他為什么還是留著錦娘和寧寧呢?”
謝淵不咸不淡:“人心如此,總愛得寸進尺。得到了寬容,便想要更多。”
沈藥對此不置可否,只是無聲地嘆了口氣,繼續(xù)看她的書。
謝淵吃完了糕餅,拿起帕子擦了擦手,起身,在床前站定了,掀開帳子。
暖黃燭光流瀉而下,映在沈藥雙腳之上。
寬松綢褲因為她的動作滑落下去,露出半截線條優(yōu)美的小腿,在燭光下,如同上好的羊脂玉,泛著瑩潤的光澤。
謝淵的喉結(jié)不自覺地上下滾動了一下。
伸出手,溫?zé)岬拇笳凭珳?zhǔn)地握住了她纖細(xì)的腳踝,指腹下意識地摩挲著那處微微凸起的、精致的踝骨。
嗓音低沉了下去,“不冷?”
沈藥的注意力大半還在書冊上,聞言隨口應(yīng)道:“還好,屋里暖和?!?/p>
謝淵卻沒有松開手,反而就著這個姿勢湊近了些,目光落在她攤開的書頁上,看清了里面的內(nèi)容。
這個不是什么經(jīng)史子集,而是一本詳細(xì)描繪各色金銀器物的圖鑒。
“嗯?”謝淵挑眉,“近日對這些古玩珍器感興趣?”
謝淵心想,難不成藥藥打算寫個豪門世家的話本故事?
沈藥則是心虛地琢磨,總不能說,她是為了寫話本提前查找資料吧……
故作自然地合上書冊,含糊道:“就……就忽然想看看了……”
她話音未落,便感覺握著她腳踝的手微微收緊。
謝淵低頭,親了親她的腳趾。
灼熱的氣息噴吐在沈藥的腳背上,沈藥的心跳都漏了一拍,臉頰漲得通紅,“王爺!”
謝淵單膝跪在床邊,應(yīng)了一聲:“我在。”
他仍捉著她的腳踝,似笑非笑地問:“往后應(yīng)該不用演戲,裝出我們感情不合的樣子了吧?”
沈藥頓了一下,“應(yīng)、應(yīng)該不用了……”
謝淵俯下身,“那今晚,可以睡葷的了?”
沈藥紅著臉,并未拒絕他的親呢,只是小聲嘟噥:“再這樣下去,萬一懷孕了……”
謝淵低笑出聲:“要是不懷孕,那我就是廢物了?!?/p>
沈藥:……
無休止的時候,她含著淚想,誰會說謝淵是廢物呢?
他可太厲害了。
一折騰,又是到后半夜才歇下。
翌日清晨,沈藥果不其然又起晚了。
坐在妝臺前時,她還在一個勁地犯困。
青雀一邊為她簪發(fā),一邊輕聲稟報:“王妃,定襄侯給侯夫人送來了好多東西,還在王府門外站了好久??茨菢幼樱氰F了心不和離了?!?/p>
沈藥吃了一驚,瞌睡瞬間清醒了一大半,抬起臉,問:“現(xiàn)在還在么?”
青雀搖搖頭:“天沒亮來的,暖和些就走了。”
沈藥嘆了口氣,又問:“姨母那邊怎么樣?她是什么反應(yīng)?”
青雀回道:“侯夫人一開始是挺生氣的,罵了侯爺好幾句,只是沒見侯爺,剛遞牌子進宮去了?!?/p>
沈藥一愣:“進宮?”
晚些時候,薛夫人從宮中歸來。
沈藥早早派銀朱去了門外等著,一見薛夫人便說有事見她。
沈藥在書房看書等著,心里有事兒,書也看不怎么進去。
不多時,終于聽到了腳步聲。
一抬頭,便見薛夫人步履輕快往里走來,滿面笑容,一見著她,便迫不及待地開口:“藥藥,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想先聽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