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微摸了摸臉和脖子,雙手又摸向胸口,沒發(fā)現(xiàn)少了一塊肉,神情惶恐地扭過頭看去,剛剛撲咬過來的大狗已經(jīng)摔在了三步遠(yuǎn)的位置,癱軟在那里,站也站不起來,甚至連脖子都抬不起了。
只剩下一張嘴在那張著,似乎方才的慘叫耗去了全部的力氣,只剩下了殘喘的嗚嗚聲。血從狗的身下冒了出來,尋找著低洼的位置……
顧不器、顧不慍等人都驚呆了,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張達(dá)摩臉色冰寒,側(cè)頭看去,瞳孔中出現(xiàn)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面容清瘦,鳳眼微瞇,頭戴四方巾,身著天青色直身,白色護(hù)領(lǐng),手中折扇揮動,邁著小步緩緩走來。
眼前的人,總感覺在哪里見過。
但仔細(xì)看,又確定不認(rèn)識眼前之人。
張達(dá)摩咬牙喊道:“你是何人,竟敢壞我好事!”
顧正臣看了看顧知微,又看向顧不器,微微點了點頭:“我還以為顧家人沒什么骨氣,又要跪在了壓力之下,看來我錯了,顧家人,還是有能頂天立地站著的人?!?/p>
顧知微喉嚨動了動,站起身來,剛想問來人是誰,顧不器走上前,抬手作揖:“多謝這位兄臺出手,只是張家勢大,若因顧家之事連累,我等心中有愧?!?/p>
顧正臣深深看了看顧不器,這就是大伯的兒子,也是自己的大哥,淡然地指了指地上躺著不動的狗,側(cè)身看向張達(dá)摩,冷冷地說:“我殺一條狗,還不必看主人。你說,是吧?”
張達(dá)摩哪里受過這種憋屈,憤怒地喊道:“好,好啊,張圍,放狗!”
“呲呲!呲呲!”
張圍的催促聲更急了。
其他三只狗也終于撞開了木籠,張圍抬手指向顧正臣,下了命令:“咬死他!”
兇猛的惡狗顯然經(jīng)過一番馴養(yǎng),直撲顧正臣而去。
顧不器趕忙護(hù)在顧正臣身前,推搡著喊道:“快走,都走開!”
可顧正臣站在那里,還不是一個尋常書生可以推得動的。
惡狗騰起前腳。
顧正臣一把推開顧不器,抬起右手握住了拳頭,一支弩箭瞬間射出,從狗張開的大口中射入,又從其脖子處射出,幾乎同時,破空聲飛至,兩枚石子帶著血砸在了地面的石階之上,發(fā)出了叮當(dāng)?shù)穆曧憽?/p>
一只狗的嘴巴被砸碎了,另一只狗的腦袋開了花。
三條獵狗,頃刻之間倒地,兩死一嚎。
張達(dá)摩駭然地看著這一幕,張求知,張圍等人也目瞪口呆。
這可是兇猛的獵狗啊,往日里訓(xùn)練時可是厲害了,不是熟悉的人,瞬間就能撲倒撕咬下來幾塊肉,可今日,四只狗,沒傷到一個人,就這么被人打死了?
顧不器也難以置信,抬起頭看去,不知道什么時候,在垂花門的門頂之上,竟站著是一個威武的漢子,手中正掂著兩枚石子。
蕭成直接從垂花門之上跳了下來,冷冷地看了看張達(dá)摩等人,對顧正臣說了一句讓所有人都打顫的話:“要不要將他們都弄死?”
張達(dá)摩直感覺渾身發(fā)冷。
娘的,這來的是什么人啊,看其手段,打狗一下子就能打死,那要是將這石子丟自己腦袋上,還能有命嗎?
張求知也感覺到來人不好惹,低聲對張達(dá)摩道:“今日有高人在場,不如先撤?”
張達(dá)摩惡狠狠地看了看顧正臣、蕭成,甩袖道:“顧不器,顧知微,你們聽清楚了,沒有誰能護(hù)你們所有人周全!我們走!”
砰——
一枚石子打在了柱子上,柱子被打出一個凹坑,石子落下。
蕭成背過一只手:“顧家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站在這里,誰敢擅自離開,我就廢了誰!”
張圍憤怒不已,手指蕭成:“你算什么東——啊——”
慘烈的叫聲傳出,張圍摔倒在地,捂著小腿骨在地上翻滾。
蕭成手腕一沉,手中又多出了兩枚石子:“這次是小腿骨,下個放肆的,便是頭蓋骨,不信,大可試試!”
張達(dá)摩看著疼痛不能忍,哀嚎的張圍,臉色變得蒼白起來,盯著蕭成:“你想怎么樣?”
蕭成退至顧正臣身后,一言不發(fā)。
那意思是,不是我想怎么樣,而是他想怎么樣。
顧正臣拿出帕子,撿起帶血的弩箭擦拭著:“張達(dá)摩是吧,說起來,二十多年過去了,你雖然變老了許多,可這尖酸刻薄的模樣,那是一點都沒變啊?!?/p>
張達(dá)摩吃驚地看著顧正臣:“你是誰?”
顧正臣將軍弩箭上帶的皮毛擦去,對著太陽看了看,緩緩地說:“你還記不記得,二十多年前,曾有一個孩子朝著你丟了石頭,而你,卻笑話他不自量力?!?/p>
張達(dá)摩喉嚨動了動,抬起手指著顧正臣:“你,你是顧不二!”
“什么?”
顧不器、顧知微等人震驚地看向顧正臣。
顧知微上前抓住顧正臣,仔細(xì)看了看,對顧不器道:“說起來,他與你二叔倒真有幾分像?!?/p>
顧不器眼眶通紅:“你,你當(dāng)真是不二弟弟?”
顧正臣收起弩箭,整理了下衣襟,對顧知微等人拱手道:“不二見過三叔,大哥,二哥,這位應(yīng)該是不慍弟弟吧,那這個便是不阿了?”
“真的是你?”
顧知微怎么也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竟遇到了二十多年杳無音信的侄子。
顧正臣安撫過激動的幾人,從地上撿起一張紙,目光投向張達(dá)摩:“一家人團(tuán)聚的事,后面再說,眼下,我想問一問這位張達(dá)摩,你這移民的名單,是從何處拿出來的,又是誰蓋了印的?據(jù)我所知,現(xiàn)在的山西,并沒有移民。”
張達(dá)摩看著強(qiáng)勢且不好惹的顧正臣,不自然地笑了笑:“我以為是誰呢,感情是當(dāng)年的娃娃!怎么,朝廷的事是你能打探的,還想追問移民名單的來歷,你有什么資格?”
“資格?”
顧正臣想了想,走向張達(dá)摩,認(rèn)真地說:“水師左都督的資格夠嗎?河北巡撫使的資格夠嗎?若是這些還不夠,那——鎮(zhèn)國公的資格,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