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我的阿寶啊,這么多年娘終于找到你了!”婦人用力的拽住了虛懷的胳膊,似乎是害怕若不抓得緊一些,他會再次消失。
虛懷趕忙扶住婦人,幾次張口,卻沒能說出話來。
愧疚和欣喜交織的復(fù)雜情緒鋪天蓋地,讓他整個人都被淹沒了。
看著眼前人虛弱瘦削,不知吃了多少苦的模樣,他跪了下去,“娘,對不起,都怪我,都怪我!”
“阿寶,你快起來,你這是做什么。不怪你的,都怪娘是娘不好,是娘沒有找到你,沒能護住你,這么多年了,都怪娘不好……”
婦人因著激動,話語有些混亂重復(fù),可字字句句卻難掩歡喜和真心。
茶室之中,時隔二十多年的母子相見,實在是令人動容。
裴照之沒有打斷他們,而是示意侍衛(wèi)跟著自己走了出來。
“大人,看這位虛懷觀主的樣子,和之前真是大不一樣了,不枉我們花了這么大的力氣找人?!笔绦l(wèi)感慨著開口。
這次也算是運氣好,最終真的找到了人,沒有白忙活一場。
裴照之回看了一眼茶室的方向,還能聽見里面?zhèn)鞒龅泥ㄆ暋?/p>
“縱使拋開其他的不談,母子相逢,總歸也是令人感動的?!?/p>
“是啊?!笔绦l(wèi)點頭。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虛懷才從茶室之中走了出來,看著站在外面的裴照之,他心情異常復(fù)雜。
走上前,拱手行了一禮。
“多謝裴大人幫貧道找到了母親?!?/p>
裴照之沒有拐彎抹角,“虛懷觀主應(yīng)該明白本官的目的是什么,你心中若是真的想要感謝本官,那就將你知道的通通說出來?!?/p>
虛懷低著頭,沒有看裴照之,好一會兒過后,他才搖頭開口。
“抱歉,裴大人,這次的事情的確是貧道欠了你大人情,但是貧道還是沒有辦法出賣王爺?!?/p>
“既然你母親還活著,那你就應(yīng)該知道,之前肅王給你的那些消息都是在騙你。或許他早就已經(jīng)查到了你母親的下落,只是選擇了隱瞞欺騙,沒有告訴你?!?/p>
“貧道明白?!碧搼腰c頭,“或許王爺真的是在這件事情上面隱瞞了,可是就算如此,他對貧道還是有救命之恩,而且這么多年了,貧道能在這三清觀中好好度日,也多虧了王爺?shù)亩髑?。若是現(xiàn)在出賣他的話,那太過無情無義?!?/p>
關(guān)于王爺隱瞞自己這件事情,他很是失望,剛才看到母親的樣子,心中還十分憤怒。
可是此刻冷靜下來,他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就這么出賣王爺。
“虛懷觀主,肅王爺救了你的性命是大恩,難道本官找回了你的母親就不是大恩了嗎?”裴照之皺眉看著虛懷,“還是說在你心中,其實早已經(jīng)不再介意你的母親是不是還活著,不介意她這么多年受的苦難?”
“我沒有!”虛懷下意識地否認(rèn),他心里面正愧悔無地,又怎么可能不介意這些,可是……
連連深吸了好幾口氣,虛懷穩(wěn)住了心中翻涌的情緒,再一次開口道。
“裴大人,不管你怎么說,貧道都還是沒有辦法出賣王爺。若是你心中覺得不憤,不管什么方式都可以沖著貧道來,貧道絕不會有任何反抗。”
裴照之失望地看著執(zhí)迷不悟的虛懷,“你可曾想過,如果肅王爺當(dāng)真在意你的話,就算他想要隱瞞消息,讓你踏踏實實的在道觀之中幫他做事,也大可以派人照顧你的母親,給她找一處容身之處,再不濟也可以多給她些銀錢。你母親的眼睛是八年前瞎的,當(dāng)時她身邊要是有銀錢傍身的話,便可以尋醫(yī)問藥,也不至于落得現(xiàn)在這般模樣??墒敲C王爺他什么都沒有做。”
裴照之的話像是一記重錘,在虛懷心中敲出了一道縫隙。
是啊,就算王爺真的想要讓自己留在身邊幫他,也大可以讓人好好照顧一下自己的母親。
他是王爺,這件事情對他來說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極容易辦到,可是王爺卻沒有做。
會不會,會不會是王爺并沒有找到母親,只是不愿自己再想著當(dāng)年的事情,所以便胡編了一個結(jié)果,來欺騙他?
看出了虛懷神色中的懷疑,裴照之又繼續(xù)道。
“在找到你母親之后,本官曾問過她,這么多年里,是否有人找過她。你母親說,多年前曾經(jīng)有幾個人找上她,詢問她是否有一個兒子。她當(dāng)時高興極了,覺得說不定是你也在尋找她,于是一五一十的都說了,包括自己是如何被沖到岸邊,又如何為人所救??墒悄切┤嗽诼犕曛蟊汶x開了,自此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虛懷觀主,你覺得那些人又會是誰派去的呢?”
虛懷張了張嘴,嗓子干涸的厲害。
他和母親都是身份尋常的普通人,除了王爺之外,不可能再有人去尋找了。
他閉上眼睛,用力的咬緊了牙關(guān),克制住心頭的所有情緒,等到再睜開眼的時候,還是開口道。
“縱使如此,我還是不能出賣王爺,我,貧道這些年,蒙受了王爺大恩,如果這個時候……”
“罷了。”裴照之沒有聽虛懷把話說完,失望地看著他,“看來在虛懷道長心中,你母親這么多年所經(jīng)受的苦難,終究是比不過你在肅王爺手底下討得的好處。”
虛懷臉色蒼白,這話像是響亮的耳光,狠狠的打在他的臉上,他不愿意承認(rèn),可他也無從反駁。
裴照之話鋒一轉(zhuǎn),又接著道:“不過既然在你心中,你母親并沒有那么重要的話,本官也就不將他留在這三清觀中了?!?/p>
虛懷一愣,“裴大人這話是何意?難不成你想要抓著貧道的母親做人質(zhì)!”
“呵。”裴照之笑了一聲,“本官還沒有下作到那種地步,更何況,在虛懷觀主心中,你母親又哪里比得上肅王爺呢?!?/p>
“那裴大人又為何要帶走我母親?”
“一個多年不管自己母親死活,無情無義,不孝不悌之輩,本官不認(rèn)為你可以照顧好自己的母親?!迸嵴罩Z氣含怒,透著譏諷,“來人,將老夫人帶去官衙之中?!?/p>
“是?!笔绦l(wèi)領(lǐng)命,便立刻要往茶室中走。
虛懷趕忙將人攔住,“不行,她是我的母親,誰也不能帶走她!”
就在虛懷鐵青著臉堅定的反對之時,茶室門口傳來了虛弱的說話聲。
“阿寶,就讓娘跟他們走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