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懷回頭看到自家娘親摸索著到了茶室門口,趕忙上前去扶她。
“娘,我不是讓您在茶室之中好好休息嗎,您怎么出來了?!?/p>
“阿寶,剛才你和裴大人說的話,娘都聽到了。”
“娘,對不起?!碧搼牙⒕蔚牡拖骂^,“是我對不起您,我不是個好兒子,可是王爺那邊……”
“你不用道歉,這么多年你也不知道娘親還活著,所以這件事娘不怪你??墒恰?/p>
婦人枯瘦的雙眉皺起,拉著虛懷的手微微用力。
“可是阿寶啊,從小娘就教導(dǎo)過你,咱們要當(dāng)好人,不能做壞事。就算是為了報恩,你也不能幫著那位王爺害人性命?!?/p>
“娘,我……”
“來之前,裴大人已經(jīng)跟我說了那些案子。那些女孩子多么可憐,花一般的年紀卻被害死了,還有她們的父母家人,該有多么的痛苦。娘曾經(jīng)失去過你,所以知道失去自己骨肉的感覺,時時刻刻疼的就跟刀子剜肉一般?!?/p>
婦人聲音發(fā)顫,抓著虛懷的手也顫抖不止。
虛懷愧疚難當(dāng),“娘,對不起,是我錯了,可是事情都已經(jīng)做了,兒子就算想要反悔,也沒有了機會。”
如果早知道娘還活著的話,當(dāng)年他一定會不顧一切的去找到娘,然后陪著娘過日子,哪怕兩個人只是在窮鄉(xiāng)僻壤里面過一輩子,他也心甘情愿。
可是現(xiàn)在一切都晚了,過了這么多年,該做的不該做的事情,他通通都做了。
如今擺在他面前的只能是一條路走到黑,若是他真的出賣了王爺?shù)脑挘蔷褪沁@么多年里,他不僅沒能做好別人的兒子,而且連報恩這件事情都沒做好。
婦人深深的嘆了口氣,一點一點松開了抓著虛懷的手。
“娘勸不了你,可是也不想呆在這個地方,娘跟著裴大人他們走,至于阿寶,你一定要好好想想,一定要想清楚?!?/p>
虛懷趕忙一把拉住自家娘親,“娘,您別走!這么多年了,兒子好不容易見到您,您就讓兒子盡盡孝心,陪在您身邊,你難道不想要和兒子呆在一起嗎?”
“當(dāng)然想。”婦人點頭,“可是阿寶,你害怕對不住肅王爺,娘也害怕對不住裴大人。是他們找到娘,救了娘,讓娘和你相見了。娘這么多年唯一的心愿只是見你一面,現(xiàn)在也算是如愿了?!?/p>
再一次掙脫開了虛懷的手,婦人摸索著朝前走了兩步,循著剛才的聲音,大致判斷了一下裴照之的位置,然后開口道。
“裴大人,我跟你們走?!?/p>
“老夫人,你莫要怪我們?!迸嵴罩那橐矎?fù)雜起來。
剛才看著虛懷那執(zhí)迷不悟的樣子,他心中的確惱火,只想著將人帶走,可現(xiàn)在看著虛懷母親這模樣,又覺得他們母子剛見面,就讓他們分離,實在是有些殘忍。
自己是不是不該這么做?
“裴大人說的哪里話,若不是你的話,恐怕我這輩子都難以了卻心愿。我雖然沒讀過多少書,但小時候跟著村里的秀才先生也略微識得幾個字,知道人要分清是非對錯,我跟你們回去。”
裴照之剛想點頭,身后,沈宴西走了過來。
“老夫人,好不容易母子相逢,您還是留在這道觀之中吧,我們不帶走你?!?/p>
裴照之看向沈宴西,不等他開口,虛懷就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問道。
“當(dāng)真?”
“當(dāng)真?!鄙蜓缥鼽c頭。
聽沈宴西這么說,裴照之雖然皺了一下眉頭,但是卻并沒有出言反駁。
“這位公子,你是?”
“老夫人,這位乃是沈丞相,他說的話算數(shù),你大可以放心?!迸嵴罩忉尩馈?/p>
“沒錯,老夫人,如果你自己想要留下的話,我們不會阻止你,也無需有什么心理負擔(dān),覺得這樣對不住裴大人。”沈宴西笑著開口。
瘦削干癟的臉上浮現(xiàn)出糾結(jié)之色,婦人似乎是在猶豫,但這猶豫已然說明了她此刻心中想要的選擇。
“娘,既然沈丞相都已經(jīng)說了,您就留下來吧,好好的陪陪兒子,也讓兒子好好的照顧照顧你,彌補一下這些年的愧疚?!碧搼言僖淮畏鲎×俗约夷镉H。
“虛懷觀主還真是孝順?!鄙蜓缥髡Z氣含笑譏諷,打量著對方。
虛懷被這話語說的眉眼一跳,可是卻也無從辯駁。
在他看來,現(xiàn)在不管他們?nèi)绾无陕?,或者指?zé)自己,那都是自己罪有應(yīng)得,容不得半句反駁。
氣氛僵硬下來,虛懷和他母親都沒有開口。
沈宴西似乎覺得有些無趣,輕聳了聳肩膀,對著裴照之道。
“既然虛懷觀主什么都不愿意說的話,那我們走吧,再去找其他辦法,總歸不能放過兇手,讓那么多枉死的無辜女子死后不得安息?!?/p>
“好?!迸嵴罩畱?yīng)聲。
看著裴照之和沈宴西走遠,虛懷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尤其是注意到自家母親臉上的神色,他更加難受。
可是,他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出賣肅王。
“對了。”已經(jīng)走出去一段距離的沈宴西忽然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重新看向虛懷。
“提醒一句,你母親留在這里的消息,最好莫要讓肅王爺知曉。就算你守口如瓶,不愿意背叛肅王爺,什么都沒有說,可是一旦肅王爺知道了,他可未必會相信你。”
一瞬間,虛懷本就蒼白難看的臉色驟然僵硬。
他這才驚覺,自己剛才完全忽略了這一點。
現(xiàn)在娘親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那等于是在告訴王爺,自己已經(jīng)知道了他當(dāng)年的欺騙。
若是王爺知曉這一點的話,還能信任自己嗎?
再加上娘親是裴照之的人找回來的,不僅親自送到了三清觀,而且還將人留了下來。
縱使裴照之和沈宴西并沒有從自己這里得到任何消息,可是王爺會相信嗎?
他會不會覺得是自己告訴了裴照之和沈宴西什么作為交換,將娘親給留了下來?
后背上的冷汗瞬間滲出,虛懷陡然看向沈宴西,一下子明白了,沈宴西為什么能這么痛快的要將人留下。
虛懷咬牙切齒的開口:“丞相真是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