沏好茶后,趙云纓直勾勾地看著李仲明,似乎是在等他解釋。
李仲明喝了口茶水,微笑道:
“先生知道,若勸你靜下心來不急不躁,慢慢積攢底蘊,你就算明白這個道理也不可能真的做得到?!?/p>
“所以先生便打算讓你反其道而行,干脆,就別靜心了,隨我去邊境戰(zhàn)場,在那生死邊緣走一遭。”
“說不定你會有不同的體悟?!?/p>
聞言,趙云纓有些羞愧地低下頭。
“是弟子不孝,讓先生擔(dān)憂了...”
“戰(zhàn)場生死...應(yīng)該是為了高昌國截殺使團(tuán)的事吧?”
李仲明點了點頭。
“不止如此,至于其他的我路上跟你細(xì)說,你收拾一下,安頓好書院的事,我們即刻出發(fā)。”
趙云纓點了點頭,隨后便起身去收拾東西了。
既然是先生安排的路,她無需多想,跟著走下去就是了。
對于未來,先生自然是比她看得更清楚。
趙云纓并沒有多少東西收拾,只有一件物品是她無論如何也要帶上的。
那就是父親當(dāng)年戰(zhàn)死后被送回來的那桿鐵槍。
這些年趙云纓讀書練拳之余,基本上都是在練槍。
至于槍法很簡單,是當(dāng)年去京都修訂宗學(xué)的時候從先生的書樓里學(xué)的。
只是一套基礎(chǔ)槍法以及一套北齊邊軍之中最常見的戰(zhàn)場槍法,馬上馬下都能適用。
當(dāng)初陸寧兒曾問過趙云纓,只要她愿意,就能幫她從皇室的萬法通天閣內(nèi)借來這天下最頂尖的槍法。
但趙云纓拒絕了。
練槍的目的是為了增進(jìn)拳意,基礎(chǔ)槍法最為適合。
如今既然要上戰(zhàn)場,自然要帶上長槍。
趙云纓收拾好東西安頓好書院里的事宜后,專門回家了一趟,拜別母親。
她并未說是要去邊境戰(zhàn)場,只說是出門歷練。
趙姨娘雖然不舍,但也還是放手讓她去了。
自從趙云纓成了龍泉鎮(zhèn)居民口中備受敬重的趙夫子后她就知道,這個女兒已經(jīng)不能以尋常人家對待閨女的方式來看待了。
她是要成為大人物的人,做娘的雖然沒辦法幫什么,但至少不能拖后腿。
趙云纓毅然轉(zhuǎn)身,抬腳跨出了門檻,眼眸之間,滿是英武之氣。
“丫頭...”
剛出門,趙姨娘卻又追了上來。
趙云纓疑惑道:
“娘?還有什么事嗎?”
趙姨娘拿出一個包袱,當(dāng)面解開,柔聲道:
“今年中秋娘便想著給你做件披風(fēng)御寒,緊趕慢趕,現(xiàn)在總算是完工了?!?/p>
說著,趙姨娘抖開了手中那件暗紅色的披風(fēng),溫柔的替趙云纓系上。
雖然知道女兒肯定是要走的,但趙姨娘還是忍不住問道:
“眼看除夕了,就不能過完除夕再走?”
趙云纓緊了緊衣領(lǐng)的繩結(jié),握住娘親的手笑道:
“娘,有什么事就跟欽篤說,女兒或許明年夏天就回來了?!?/p>
趙姨娘眼眶泛紅,點了點頭。
“好,你要走的事欽篤知道嗎?”
趙云纓沉默了片刻道:
“我給他留了信?!?/p>
趙姨娘嘆了口氣道:
“欽篤是個好孩子,你們也不小了...”
“娘,這件事等我回來再說...”
“唉...好吧,路上小心?!?/p>
趙云纓再次拜別。
回到書院后,又向王晨交代了幾句,這才跟著李仲明一起出了龍泉鎮(zhèn)。
見她情緒不高,李仲明笑問道:
“如果順利,你很快就能回來?!?/p>
趙云纓只是默默點頭,依舊沒有說話。
李仲明有些疑惑,從上次在京都修訂宗學(xué)時的接觸來看,這位趙師妹并不是一個優(yōu)柔寡斷之人。
今日這是為何?
直到他登上了飛舟,升空后看到了龍泉鎮(zhèn)北方路口出現(xiàn)的那個青年。
李仲明才恍然大悟。
趙云纓下意識的握住了船舷,望著那個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們的青年欲言又止。
但最后她還是扭過頭,對李仲明道:
“二師兄,快走吧...”
李仲明似笑非笑道:
“不跟他告?zhèn)€別?”
趙云纓閉上眼,搖了搖頭。
帶著幾分低沉的語氣道:
“我耽擱他太久了?!?/p>
聽到這話,李仲明不由得一愣。
隨后低頭望去,看到一臉焦急的陳欽篤后便明白了趙云纓的意思。
李仲明長舒了口氣,自言自語道:
“難怪先生只是讓你去戰(zhàn)場,而不是讓你們兩個都去?!?/p>
兩年前他們在天都城修訂宗學(xué)的時候,陳欽篤的浩然御劍術(shù)便已經(jīng)只差臨門一腳。
本名字也有了雛形。
可兩年過去,陳欽篤竟然還在這臨門一腳前踱步。
并非是陳欽篤沒有進(jìn)步,而是他刻意壓制著自已的修為。
‘篤學(xué)’兩個本名字已經(jīng)徹底成熟,他卻并未將其銘刻在佩劍之上,完成劍仙第一步蛻變。
毫無疑問,并非是陳欽篤不能,而是他不愿。
他不想讓趙云纓感受到更大的壓力。
所以他一直壓制著自已。
李仲明弄清楚之后不由得長嘆了一聲,悠悠道:
“唉...這小子,那年在天都城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是個極重情義之人?!?/p>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p>
“于做人來說,重情固然可敬,但于劍修來說,這卻是他最致命的弱點?!?/p>
趙云纓聞言,輕輕咬了咬下嘴唇,沉默不語。
李仲明有些頭大,這種男女之事他完全是一竅不通。
自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導(dǎo)趙云纓。
但他現(xiàn)在基本上也能理解,為何趙云纓的心境會出現(xiàn)問題。
陳欽篤越是如此,趙云纓就越會有壓力。
越有壓力,心境就會與浩然太極功越截然相反。
她的進(jìn)境反而會越慢。
就像個死胡同。
好在,現(xiàn)在趙云纓離開了,或許在戰(zhàn)場生死之間,她能釋放出這份壓力。
成功破境。
這樣一來,陳欽篤的事也就順理成章的解決了。
李仲明不再多勸,只是走到船舷邊上,望著地上在狂奔的陳欽篤傳音道:
“陳師弟,我?guī)иw師妹去歷練,希望等她回來的那天,你不至于落后他太遠(yuǎn)?!?/p>
聽到這句傳音,陳欽篤這才猛地停住腳步。
胸口輕微起伏,看著飛舟化作流光飛遠(yuǎn)。
直到看不見后,陳欽篤才緩緩舒了口氣。
向著飛舟遠(yuǎn)去的方向微微躬身。
“師兄,師姐,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