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之連忙主動朝陸寧兒走了過去,剛靠近,陸寧兒便問道:
“有沒有覺得不公平?”
徐行之一愣,心中不禁疑惑,這小姑娘怎么感覺像是知道自已在想什么?
他搖了搖頭道:
“想過,但理智上來說,應(yīng)該不會。說到底還是我自已不夠優(yōu)秀?!?/p>
陸寧兒笑著點頭道:
“你能這樣就很好了,去吧,去收拾東西,跟我下山?!?/p>
徐行之一頭霧水,收拾東西沒錯,但為何是跟她下山?
陳亢見此不免笑道:
“師姐,你這樣會嚇到他的?!?/p>
隨后對徐行之解釋道:
“我們是天都城書院的,一會兒你跟我們走一趟,有些事跟你說?!?/p>
說完他又補了一句道:
“與你們何大人有關(guān)?!?/p>
原本還想拒絕的徐行之聽到這個當(dāng)即便點頭道:
“好,你們等我一下?!?/p>
說罷便轉(zhuǎn)身往寢室跑去,收拾行李。
而那些高中的十八位進(jìn)士,此時名字由禮部小吏通傳,一時間天都城人盡皆知。
十八匹龍血寶馬,由前三甲帶頭,招搖過市,一路入宮。
跟著陸寧兒和陳亢一起下山的徐行之看著坐在大馬上春風(fēng)得意的兩位同窗,說不羨慕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只是這份羨慕并未讓他一蹶不振,反而激起了徐行之的好勝心。
同樣是何大人的學(xué)生,他未必就比張浩和田文宇差。
大不了再等三年就是了。
見此,陳亢有些埋怨的看了陸寧兒一眼。
若不是她,此時徐行之應(yīng)該也能風(fēng)光無限了。
陸寧兒毫不在意,反而輕聲道:
“官遲早能當(dāng),現(xiàn)在正是正念求學(xué)的時候,不急...”
下了扶龍山,幾乎穿過整座天都城,一行人才終于抵達(dá)了書院。
看著眼前明明已是初冬都還未完全凋謝的桃林,徐行之忽然有種莫名的安心感。
因為名落孫山而帶來的失落心理,也漸漸平復(fù)下來。
特別是當(dāng)他穿過桃林間的小路來到書院門口時,看到門頂上那塊寫著‘書院’二字的牌匾后,徐行之整個人一下子便安寧了下來。
他也幡然醒悟,驚訝道:
“書院?金榜上那幾個出身為天都城書院的進(jìn)士,他們...”
陸寧兒點頭笑道:
“沒錯,他們都是從這里走出去的弟子?!?/p>
徐行之一頓,目光中頓時多了些許崇敬。
天都城道院之名他早就知道,那是傳承數(shù)百年之久的修行圣地,能出那么多進(jìn)士不意外。
但這書院可就從來沒聽說過了。
竟然還能培養(yǎng)出一位三甲探花。
進(jìn)了書院大門,立即就有幾位弟子上前迎接。
雖然這些人的年紀(jì)都比陸寧兒大,可見到陸寧兒后卻一個個恭敬的稱她為師姐。
直到跟著陸寧兒和陳亢走進(jìn)一間書房后,徐行之大概已經(jīng)有了些猜測。
何大人雖然沒有說過他的出身,但入學(xué)以及重要典禮時,都會讓他們對一幅畫像虔誠叩拜。
何大人說那畫像中的人是他的先生,更是這天下文脈之師。
徐行之猜測,那畫像中的人應(yīng)該就與這間書院有關(guān)。
落座后,陸寧兒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道:
“徐行之,你知不知道傳授你學(xué)問的何大人他是從哪里學(xué)來的本事?”
徐行之抬起頭,眼中帶著一抹驚訝道:
“你的意思是,何大人也是這間書院走出去的?”
陸寧兒笑道:
“看來你也不傻,沒錯,你口中的何大人就是我書院開山大弟子,是我的大師兄。”
徐行之聞言大驚,猛地站起身,支支吾吾道:
“大師兄?那你...我...”
“弟子徐行之,見過二位師叔...”
陸寧兒與陳亢相視一笑,點頭道:
“大師兄雖然并未正式收你入門,但傳道之義不能亂,你叫我們師叔也算說得過去。”
“目前來看,你徐行之極有可能是我文脈一道第二代首徒,所以對你,不管是大師兄還是我們都會很慎重?!?/p>
“今天找你來是有兩個選擇給你,你不妨聽聽看。”
徐行之聞言恭敬道:
“師叔請講。”
陸寧兒看了眼陳亢,陳亢會意,說道:
“第一,我們可以讓你進(jìn)入伏龍學(xué)宮,給你一個學(xué)士之名,留在學(xué)宮作為后補,不僅衣食無憂,還能備受尊敬。”
徐行之一愣,有些震驚。
他這兩個師叔難道有這么大的能量 ?連已經(jīng)確定好的學(xué)士名額都能更改?
陳亢繼續(xù)道:
“第二個選擇,留在書院繼續(xù)讀書,三年后再次參加選仕大考。”
陳亢剛剛說完,便聽到徐行之幾乎是斬釘截鐵道:
“我選第二個...”
陳亢詫異道:
“哦?這么肯定?不再想想?”
徐行之搖了搖頭道:
“不用,學(xué)士之名雖然榮耀,但不是我自已得來的,終究名不正,名不正則言不順,于心不一,屆時已不由心,身便不能由已?!?/p>
“何大人常教導(dǎo)我們,心境若不能浩然光明,讀一輩子也是個文盲?!?/p>
陳亢回頭看了眼陸寧兒,兩人臉上不約而同的浮上一抹欣慰。
陳亢則忍不住對陸寧兒傳音道:
“師姐,你賭對了?!?/p>
陸寧兒得意一笑道:
“那是,我看人很準(zhǔn)的...”
其實剛剛陳亢說的第一個選擇完全就是糊弄徐行之的,就算是他們也不可能去更改已經(jīng)頒布的榜文。
先不說天子會不會同意,以他們修行浩然正氣的心境來說,也不可能去做這種事。
所以看上去是兩個選擇,其實徐行之只有一個選擇。
不過陸寧兒很欣慰,徐行之甚至都沒有絲毫猶豫便選擇了第二種。
不愧是大師兄看重的人。
————
御書外,北齊天子姜壽站在門口望著天空呆呆出神。
這次大考的結(jié)果既在他意料之中,又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意料中是因為看到那些仕子的答卷,不出所料的不堪入目。
第一次大考,這樣的結(jié)果很正常。
而之所以是意料之外,是他都沒想到,進(jìn)士榜上十八個人,除了五名道院的弟子,七個世家弟子,剩下的竟然全都是陸承安書院一脈的傳人。
有天都城書院的,也有陸承安的弟子在外敵開辦的學(xué)府的弟子。
要知道,陸承安的文脈開創(chuàng)至今才多久?
天都城書院的弟子能考出這么優(yōu)異的成績還能理解,何道哉在原陽縣開辦的官學(xué)培養(yǎng)出來的弟子竟然也能考中進(jìn)士。
足以見得陸承安的文脈對普通人的影響有多大。
若再給他的文脈一點時間,恐怕到時候天下人讀的就全都是陸承安的書,說的都是陸承安的道理了。
到那時候,這天下究竟是他北齊姜家的天下,還是陸承安書院的天下?
他這位天子,還算是至高無上的至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