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薛宇涵卻顧不得陳韶話里的含義,只是一個勁兒伸手去挽救陳韶手里的豆?jié){,生怕它灑出來個一星半點。
陳韶無奈地把手上的豆?jié){分出去,吐槽:“我像是那么不靠譜的人嗎?說不讓浪費,非得浪費?”
他們說說笑笑地完成了這一頓早餐,到達教室時就又開始了忙碌的一天。
有意思的是,在怪談狀態(tài)下,陳韶能夠看到宿舍的真實情況,也能夠看到【嶺前書院】對教職工的控制,教室卻和所有普通學(xué)生眼中一樣,干凈、整潔,連簌簌掉灰的墻面都是白的。
只有那位住在講桌里的同學(xué),才彰顯出這里的不同尋常來。
被帶走的陳良的位置空了,書籍文具等一并清離,只剩下半張稍顯破舊的課桌,等待著下一位主人的到來。
陳韶隱隱覺得這時間不會太晚。
大課間時,隔壁的徐家文在門口等他。
徐家文手里依舊拿著昨天那本書,原本還有個七八成新的書邊緣已經(jīng)泛黃、微微卷曲。
他的手指將書捏得緊緊的,眼睛也幾乎黏在了上面。
“我堅持不住了?!毙旒椅囊贿叿鴷?,一邊抖著嘴唇說,“還有兩天,我堅持不到那個時候……”
他似乎沒有一定要陳韶接話的意思,只是自言自語。
“我要去我該去的地方……archaeologist是什么意思?”
五樓。
目前已知的通往【過去】的途徑中,最直接也最安全的一個。
陳韶凝視著他近乎癡迷的眼睛,突然從口袋里掏出幾顆糖來,放在書頁中央。
“你一定是個很勤奮、很有上進心的人。”
所以才會和“進步之星”的污染那樣貼合。
“……謝謝?!毙旒椅暮鷣y地點點頭,“我這里有巧克力之類的,還有南云白藥……我想去找個安靜一點的地方自已學(xué)習(xí)?!?/p>
陳韶跟著他去了五樓,以關(guān)心似乎生病了的同學(xué)的名義。
五樓還是老樣子,和下面喧鬧的四層樓幾乎是兩個世界。這次通過樓梯口、踏上五樓的地面時,陳韶明顯感覺到哪里不一樣了。
就像是一條魚從24℃的水里跳進24.5℃的水里,差別不大,但感覺并不相同。
那是一種很微妙的感官。
一只大概拇指大的蜘蛛在墻角里結(jié)了網(wǎng),看的陳韶很想拿個掃帚清掃掉;走廊里的浮灰隨著人走動帶起的風(fēng)飄了起來,有點嗆人。
陳韶看向那些“空”教室。
依舊是身形樣貌全都模糊了的老師和學(xué)生,黑板上方的時鐘倒是盡忠職守地一秒秒旋轉(zhuǎn)著指針,教室里的“裝潢”也有了輕微的改變。
徐家文帶著那本英文書,緩緩?fù)崎_了陳韶來過兩次的那間教室的門。
復(fù)制粘貼一樣的【政教處老師】在徐家文走入教室的一瞬間顯出身形來,那些布滿紅血絲的眼球滴溜溜地轉(zhuǎn)著。從眼球中延伸到徐家文身上的紅色絲線被門所在的平面齊齊切斷,只留下他頭頂上那條泛紅的線條。
只不過這條線上的紅也在肉眼可見地消退。
徐家文的精神立刻就好了很多,他啪一下合上書,抬頭看向講臺上的老師。
正在上課的老師也下意識看過來。
陳韶這次看清了。
很巧,講臺上就是被陳韶找到學(xué)分卡的那位女老師,她的目光放在剛進門的徐家文身上,隨即快速掃了整個班級一眼,才問:“怎么遲到了?快坐下吧,坐第五排那個位置?!?/p>
教室里的真實場景和陳韶在電視里看到的相差不大,神情或木訥或恐慌的學(xué)生,臟亂血腥堪比鬼屋的學(xué)習(xí)環(huán)境。
距離門口最近的學(xué)生身上也不缺少擦傷,引人注目的則是她臉上紅彤彤的一片,還發(fā)著腫。
但是,真正吸引了陳韶目光的卻是三個人——
真正的辛立就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他比之前還要瘦,身上卻并沒有什么傷痕,神情也是出乎預(yù)料的平靜。
顯然,他適應(yīng)得很好。
之前由約書亞“指認”過的李景之坐在他后面,倒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茫然無措,還有小心翼翼掩飾著的驚惶。
而李景之身邊坐著的……
是他。
不是半夜引誘辛立出聲的冒牌貨,而是長著他十三歲模樣的真正的陳韶。對方右手轉(zhuǎn)著一支筆,左手托著腮,看見陳韶看過去,還歡快地擺了擺手。
陳韶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他第一反應(yīng)是摸了摸口袋,意識到手機一直待在枕頭下面之后,有些委屈地癟癟嘴。
真好,他有弟弟了,他再也不是家里最小的了。
不,等等,現(xiàn)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被【家中的小兒子】這一設(shè)定改換的思維被陳韶硬生生扭了回去,他看向【自已】,試圖收集對方給自已傳遞的信號,卻只看到【陳韶】伸了個懶腰。
……怎么感覺對方比現(xiàn)在的自已,思維幼化的還嚴重?
陳韶下意識順著【陳韶】的頭頂往上看,這才在教室昏暗的環(huán)境下,看到一條灰暗的絲線。
口袋里的心臟重重跳動了一下。
是因為污染?
不,不對,不是因為污染。今天上午的情況擺明了,污染狀態(tài)下陳韶的人類部分和怪談部分在迅速混淆,這或許來源于他生存的本能……
真要是因為污染,混淆得只會越來越厲害,而不是直接回歸到缺乏其他感情的怪談狀態(tài)。
那么,是因為“點心”?
像是知道陳韶在想什么,教室里的【陳韶】指了指自已張開的嘴,含著笑點點頭。
顯然,他對“點心”的味道滿意極了。
除了【過去】的自已以外,班里沒有一個人看他,哪怕是昨天才夸過他的女老師,也只是平淡地略過門口,眼神里沒有一絲訝異。
或許,只有在流程正確的時候,教室里的時間才會處于混淆狀態(tài);否則就是直接從未來走入了過去。
他們對視的時候,徐家文已經(jīng)走到老師指定的座位,隨著他落座,教室內(nèi)的影像重新模糊起來。
門被關(guān)上了。
“陳韶同學(xué)?”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后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