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貝的慌亂像一根針扎進了李修謹?shù)男睦?,莫名的,有什么情緒快從他心底破土而出。
“不會的,我保證!”
簡短的六個字是他的承諾。
金玉貝的呼吸慢慢恢復了正常,思緒也清明了,她后退幾步,離李修謹遠了些,側(cè)過身。
“我,我踢他……他那兒了,但我沒用狠勁,我是不是惹大麻煩了?”
一息沉默。
李修謹?shù)穆曇繇懫?,語調(diào)偏淡,帶著少年人的清透。
“你,該用狠勁的?!?/p>
他壓著心中的怒火,聲音帶著些顫,藏著關(guān)心。
金玉貝抬頭,朱唇微張,顯然沒想到大公子會這么說。
“好了,我先出去,你在這里待上一會兒。你放心,我不會給他找你麻煩的機會?!?/p>
李修謹說完就要走,金玉貝咬了一下唇,低低追問。
“為,為什么……幫我!”
他腳下一頓,出門那一刻才回了句。
“三弟要你照顧?!?/p>
多么牽強附會的說詞。
可聽在金玉貝耳朵里,卻是唯一能成立的理由。
等金玉貝忐忑地回了青蘭院,奶娘紅英正在滿院子找她,一見她才松了口氣。
“玉貝,可算找到你了,你去哪兒了?”
金玉貝還在躊躇該怎么說,紅英卻又自顧自接上話,
“夫人說,你在廚房里幫忙,我正想著再繞回去找找,快快……”
紅英一把將懷中正醞釀著情緒,隨時準備大哭的三公子塞進金玉貝懷中,而后長吁一口氣。
“我的天,今兒我真真是使足了渾身勁,才哄得這小祖宗沒怎么哭鬧!”
三公子一下落入金玉貝懷中,感受到久違的氣息和溫暖,撒嬌似的夾著嗓子蹬了蹬腿,扁著嘴,豆大的金珠子含在眼里,欲落不落。
“磨人精!”
金玉貝輕戳了一下他的白胖臉蛋,輕柔拍哄,又哼起他喜歡的兒歌,沒多久就哄得小家伙陷入了夢鄉(xiāng)。
紅英這才將他從金玉貝懷中接過去,佩服道。
“還得是你,我跟你說,這小家伙就是個好顏色的。
你沒見到,今兒有一家姑娘要來抱他,他見了皺著眉頭,急得快要開口說話了!”
金玉貝被紅英逗笑,咯咯笑罷才道。
“三公子今兒見了不少陌生人,晚上可能會做夢哭鬧,你去睡一會兒,我來看著他?!?/p>
紅英點頭稱是,正要走,卻又被她一把拉住。
“花廳里,可有什么事發(fā)生?”
紅英愣了下,眼珠緩緩轉(zhuǎn)動,隨即搖了搖頭。
“我走之前并沒有什么事?!?/p>
金玉貝這才略略放下心。
西邊屋內(nèi),紅英在床上補覺。
金玉貝坐在搖籃邊,看著熟睡的三公子若有所思。
那王氏和汪典成不是好相處的,也不知大公子使了什么法子。
她在這邊呆呆坐著,后院大人書房邊的一間休息室中,汪典成恨恨開口。
“要我不作聲?也不是不行。
但大公子要保證,過兩個月,那丫頭契滿,親自派人把她送到我府上。”
對面坐著的正是大公子李修謹,他眸中劃過不易察覺的譏諷,聲如碎玉。
“汪兄,那是自然,只管靜候佳音?!?/p>
“哼哼,我便先饒了那個小娘皮,過上兩個月,定要狠狠折折騰她幾宿!”
汪典成笑得猥瑣得意,完全沒看到對面少年,緊抿成直線的薄唇邊露出了殺意。
很快,王氏派了嬤嬤來找汪典成,他走后,竹生進門,見到端坐在窗邊的公子。
他正慢慢垂下眼瞼,而后抬起腳重重踩下,腳尖用力捻動著地上的一只螞蟻,那模樣說不出的瘆人。
他在外頭將事情聽了個清楚,不由為那什么汪公子捏了把汗。
別人都會被公子的樣貌蒙蔽,但他跟隨十年,早就明白,他家公子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正想著,就聽公子發(fā)問。
“沈巖今日要回了嗎?”
竹生簌地瞪大眼,在心里為汪典成默哀三秒。
“是,今兒就回?!?/p>
李修謹起身輕抖袍腳,施施然走向外。
“他一回,就讓他即刻來見我。”
停頓一下,他微微側(cè)頭,加重語氣。
“再晚也要來見我。”
竹生眼皮跳了幾跳,點頭應是,看見自家公子走的方向,他一臉無奈哼唧幾聲,實在無法只得硬著頭皮開口。
“公子,夫人讓你去花廳……”
李修謹腳下不停,丟下一句。
“去回,我沒空!”
竹生在心中哀嚎,這,這叫他怎么回?
夫人可是留了兩位小娘子那里,就等著公子去對眼,不,是相看。
他,太難了!
這么一想,還是沈巖那家伙舒服,雖然干的都是見不得光的事,可起碼不用像他這樣,兩頭為難吶!
這日晚間,因著周氏出了月子,糧道大人也回了青蘭院中休息。
兩人溫存了一番后,周氏靠著自家夫君道。
“老爺,那位王氏可真讓人生厭!”
李松齡剛剛干完體力活,此時有些昏昏欲睡,聽罷開口。
“仗著虞皇后的勢罷了,莫要管她?!?/p>
周氏想到白日,王氏拐彎抹角問的話,翻來覆去睡不著,最后干脆坐起,推了推李松齡。
“夫君,那王氏說,若玉貝那丫頭擅長帶孩子,滿契后,她要將人帶去京師,說是她家弟媳快生了。
可我見她言辭間卻多有遮掩,像是瞞著什么事?”
李松齡含糊應付道:“反正三個月后修遠也百日了,有奶娘照料便好,王氏要聘或要買那丫頭,是她倆的事?!?/p>
周氏搖頭,越想越不對,眉頭擰起。
“這事不對,絕對有蹊蹺!老爺,你聽我……”
一轉(zhuǎn)頭,卻瞧見李松齡已然睡著,發(fā)出了輕微的鼾聲。
而大公子李修謹這邊,一直等到夜半三更才見到風塵仆仆的沈巖。
一路上,沈巖聽竹生將事說了個大概,心里已經(jīng)有了猜想,開口便問。
“公子要我如何做?”
李修謹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而后斟了杯熱茶推到他面前。
沈巖端起一口喝罷,用袖口擦了擦嘴。
他年方二十五,長相普通,中等身材,屬于扔進人堆就找不見的類型。
但從小習武的他,一雙眼金光四射、太陽穴微鼓,是實打?qū)嵉木毤易印?/p>
李修謹見他喝完茶才開口道。
“去盯緊汪典成,他還要在常州府玩上兩日,摸清他去的地方,我……”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指輕撫著掌上的老繭。
“我自要盡一下地主之宜的,給他帶一份大禮回京師。”
沈巖聽罷,拍了下胸脯。
“公子,必如你所愿?!?/p>
竹生站在一邊,看著這兩位,身子哆嗦了一下。
當真是人不可貌相,誰能想到芝蘭玉樹的公子,和一個五短身材的老實人,三兩句話間就要讓人吃大苦頭了。
不過,竹生垂頭看向腳尖,他家公子為了一個丫頭做到如此,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