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臺夫人休息,金玉貝和兩個丫鬟守在了屋里,其他人都得以閉了會兒眼。
午時,大丫鬟彩云端了飯菜過來,金玉貝出了臥室,在外間用飯。
這是她穿到這里來后,第一次吃到香糯的粳稻和一個類似小號獅子頭的清蒸肉圓。
好沒出息,她心里的激動既無法用言語表達。
道臺夫人和三公子這一覺扎扎實實睡了一個多時辰。
等母子倆從床上起了,奶娘過來給三公子換了尿布,擦洗了屁股,便要喂奶。
金玉貝默不作聲,在一旁看著,等奶娘喂完奶,三公子便又開始手舞足蹈唱大戲了。
于是,金玉貝心里便肯定了自已的猜測。
她替三公子拍嗝順氣,又按揉了一會兒小肚子,就覺腿上一熱。
奶娘聽著動靜,卻故意站著不動,等著看她出丑。
雖然沒有尿不濕,沒有濕紙巾,可小丫鬟們很麻利打來溫水,拿來棉布。
金玉貝將三公子側(cè)放在膝上,扯去尿布扔到地上木盆中,接過小丫鬟手里的棉布給三公子擦洗干凈。
又讓小丫鬟再打盆溫水,輕車熟路地替三公子洗了個屁股。
三公子很給面子,全程只夾著嗓子叫喚了兩三聲,可算是極配合的。
周氏知奶娘用意,卻沒戳破,也是想看看金玉貝能做到哪一步。
這一番看下來,她那顆心算是徹徹底底落到了肚里。
“方氏,這尿布以后還是你來換!好了,你抱修遠出去走走吧!”
道臺夫人淡淡一句,算是敲打,奶娘垂頭應是,悻悻抱著公子出了臥房。
金玉貝知道周氏有話吩咐,再次用小丫環(huán)端進來了桂花水凈了手,站于道臺夫人身側(cè)。
周氏睡了一覺,臉色好了不少。
“玉貝,我與你簽三個月傭作契,只要你讓三公子不再哭鬧不休,讓他安安穩(wěn)穩(wěn),健健康康過了百日,我定會重重有賞。
剛剛那事兒都有奶娘做,以后你不必插手!”
誰會喜歡做這種屁股蛋上的清衛(wèi)工作呢,還不是為了幾兩碎銀不得不低頭。
金玉貝應是,這才開口。
“夫人,玉貝大概知道三公子為何哭鬧了!”
“真的!”
周氏一下從貴妃榻上站起,龔嬤嬤開口催促。
“你賣什么關(guān)子,快說??!”
大丫鬟彩云將金玉貝送到側(cè)門,將一只布包塞進她懷里。
“玉貝,這是前年在京師,夫人賞我的料子做的衣裳。
我個躥得快,又貪嘴長了肉,穿了幾次就穿不下了,你不會嫌棄吧?”
金玉貝笑得燦爛誠摯,“彩云姐,你說得哪里話,我謝你還來不及呢!”
彩云性子爽直,第一見金玉貝就覺有眼緣,她不由湊到金玉貝耳邊,用僅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玉貝,你盡心點,要是三個月后,能讓夫人留你在身邊做個丫鬟,說不得過幾年,老爺調(diào)回京師還能跟回去呢。
再不濟,夫人也會替你挑個可靠的家生子嫁了,這不就是咱們最好的歸宿!”
金玉貝雖不茍同彩云的想法,卻感謝她的善義,她笑而不語,看在彩云眼里就是害羞、默認。
彩云送了金玉貝,折回身又回了青蘭院,笑嘻嘻道。
“夫人,我與那小丫頭說了,她沒說不,我瞧是羞了,是愿意的?!?/p>
龔嬤嬤替周氏捏著肩,“那是,這么好的事,不就是天上掉餡餅嘛,擱誰誰不樂意!”
周氏不語,眼睛看向院中粉色的拒霜花,面前浮現(xiàn)出金玉貝那雙時而云遮霧繞,時而清澈見底的杏眸。
樂意?!或許吧!
金玉貝出了督糧道府,卻沒直接回家。
今早她說通了金夢白,打鐵趁熱,現(xiàn)在就得去周鄉(xiāng)紳家把事兒敲定。
這一天從早到晚,她就幾乎沒休息,得虧了中午的肉圓子,否則現(xiàn)在鐵定沒精神。
手摸到懷里那一兩銀角子,又將布粗麻布包袱往懷里緊了緊,她腳下加快了步子。
周鄉(xiāng)紳家門房聽了金玉貝的話,很客氣將人請進門。
“姑娘,你等一下,我進去回稟!”
看門的中年漢子是個急性子,話音沒落腳就轉(zhuǎn)了身,跑著進的二門。
沒等多久,又氣喘吁吁跑回來,上氣不接下氣開口。
“姑……姑娘,老爺,讓,讓進!”
周鄉(xiāng)紳是個富態(tài)的中年人,面色和藹。
“丫頭,你是代你爹金秀才來問的?”
金玉貝點頭,回了個招牌式甜笑,從懷中摸出自已早上從金夢白書桌上挑的一張字帖遞過去。
“周老爺,您也知道我爹的脾氣,他抺不開面兒,所以我……”
“呵呵呵,知道,誰不知道金秀才的脾氣,聽聞他一手字極為漂亮!
我是個大老粗,你來正巧,我家老二休沐在家,恰巧還有位秀才少爺在……”
周鄉(xiāng)紳語氣帶著炫耀,轉(zhuǎn)頭對一旁仆人吩咐。
“快送去,讓老二請修謹幫著看看。”
男仆捏著字帖往后院走,在抄手游廊上,迎面就碰上了自家二公子。
周守財聽了男仆的回稟,接過男仆手里的次等宣紙,看了看,便遞到了身邊。
“修謹兄,你瞧瞧!”
李修謹并未接,只微微側(cè)頭看了幾眼,輕輕點頭。
“這坐館體寫得秀雅飄逸!”
周守財現(xiàn)在已經(jīng)摸透了這位李大公子的脾性,笑出了一層雙下巴。
“呵呵呵,能得驚才絕艷的李秀才一句贊,這位屢試不中的老秀才也算有點真才實學的!”
他將宣紙遞還給男仆,“去和我爹說,就給小弟定下這金夢白了!”
男仆哎哎應著,轉(zhuǎn)身而去。
周守財朝李修謹擠了擠眼。
“走,我?guī)闳タ纯次覀兂V莞嘣品灰恢ǎ闱魄?,比之你們京師的女子如何!?/p>
李修謹依舊冷著張臉,就差在臉上寫上,別扯上我,我六根清凈。
周鄉(xiāng)紳家是李修謹母家快出了五服的親戚,故而周守財與他比旁人要親近許多。
且周守財是個狗皮膏藥性子,李修謹?shù)睦淠槍λ麤]有半分威懾力。
男仆在周鄉(xiāng)紳耳邊低語幾句,周鄉(xiāng)紳“嗯喔”幾聲,臉上的笑模樣更深了,手摸著肚腩看向金玉貝。
“好,那小兒就拜托金秀才了,明日我就讓管家上門送柬帖?!?/p>
金玉貝心中一喜,水靈靈的大眼水光瀲滟,開口的語氣更為軟糯。
“小女代爹爹謝周老爺賞識,我定讓爹爹明日在家中恭候,玉貝就不叨擾了。”
周鄉(xiāng)紳點頭,讓男仆送客,金玉貝嘴角帶著笑轉(zhuǎn)身出門,走出正廳在轉(zhuǎn)角處卻差點撞上周守財。
“姑娘小心!”
周守財急急退后一步,腳跟踩住了身后李修謹?shù)哪_尖,疼的他“嘶”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