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只剩下呼嘯的海風和不知疲倦的浪濤聲。
商宴弛沉默地看著遠方的黑暗,月色下,高大的身影孤冷而寂寥。
韓銳、程漠大氣都不敢喘,低著頭站在他身后。
他們太清楚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了。
愛屋及烏,喬四小姐的重要性等同于商至,如今,人找不到,這后果……他們不敢想。
“商先生!不好了!”索菲忽然面色慌張地從船艙里跑出來,“他……他醒了,一直喊頭疼,好像很難受!”
商宴弛心頭一跳,指間的煙蒂被他猛地掐滅,燙到了指腹也毫無察覺。
前一秒的陰郁被更洶涌的擔憂沖散,他幾個大步就沖回了船艙。
韓銳和程漠對視一眼,也趕緊跟了進去。
艙房內(nèi),剛剛還睡得安穩(wěn)的商至此刻正抱著腦袋在床上縮成一團,嘴里哼哼唧唧個不停。
“商至?”商宴弛快步走到床邊,單膝跪在床沿,伸手想碰他,又怕加重他的痛苦,手懸在了半空。
“小叔……”商至一臉的痛苦,看到是商宴弛進來了,趕緊委屈道,“頭疼……我腦袋里面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咬我,好暈,好難受……小叔……我是不是要死了……小叔,你救救我……”
他說話的聲音都帶著哭腔,配上那雙單純、茫然又無辜的眼,看得人心都揪緊了。
“乖,你別亂動,我給你找止痛藥。”
商宴弛立刻起身,去翻找船上配備的急救藥箱。
索菲一旁看著商宴弛焦急的身影,當即抓住時機,湊上前用一種惶恐又急切的語氣說:“商先生,我看他這樣子不對勁!腦子里的傷可不是小事,萬一……萬一里面有血塊壓著神經(jīng),光吃止痛藥沒用,耽誤了就糟了!我們要趕緊去大醫(yī)院,給他做個檢查才行啊!”
商宴弛聽到這話,動作一頓:是了,他怎么忘了,商至傷在腦袋,任何一點異常都可能是致命的。找到喬思思固然重要,可商至的命更等不得。
“韓銳——”
“先生?”
“你立刻聯(lián)系留在島上的人,讓他們繼續(xù)搜尋,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
“是!”
商宴弛又轉(zhuǎn)向程漠,讓他通知船長調(diào)轉(zhuǎn)方向,用最快的速度趕去最近的港口!
兩條指令清晰下達,韓銳和程漠立刻轉(zhuǎn)身出去執(zhí)行。
船艙里再次只剩下三人。
商宴弛重新坐回床邊,看著還在哼唧的商至,眼眸里是化不開的擔憂和自責。
他伸出手,用指腹輕輕摸了摸商至的額頭,低聲哄著:“再忍一忍,我們馬上去醫(yī)院,很快就不疼了。”
商至乖巧地點點頭,還把臉往他溫熱的掌心里蹭了蹭。
索菲站在一旁,悄悄松了口氣。
她垂在身側(cè)的手,對著商至的方向豎起一個大拇指。
正趴在商宴弛手心里哼唧的商至看到她的小動作,偷偷掀起一邊眼皮,咧開嘴,回了她一個傻乎乎又帶著幾分得意的笑。
*
夜色如墨,將海與天融為一體。
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著沙灘,卷起白色的泡沫,又悄無聲息地退去,周而復始,永無止境。
喬昭昭就那么坐著,任由帶著咸腥味的海風吹亂她的長發(fā)。她雙手合十,依舊緊緊抵在額前。
一件帶著體溫的外套輕輕披在她身上,隔絕了深夜的寒涼。
裴臻在她身側(cè)坐下,聲音低沉地安撫她:“別擔心了,商至沒事,你妹妹一定也沒事。”
喬昭昭聽了,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聲音沙啞地說:“商至皮糙肉厚,禍害遺千年,我倒不怎么擔心他,可思思她才多大?在那樣的海里……”
她的話沒說完,裴臻溫熱的手掌就覆上她的唇,堵住了那些沒有說出口的絕望。
裴臻的手心帶著一股不容反駁的力道,仿佛只要她不說,那些最壞的可能就永遠不會發(fā)生。
喬昭昭沒再說話,就那么安靜地看著他。
有種難以形容的曖昧氛圍在兩人間流轉(zhuǎn)。
“哎哎哎!我說二位,這都什么時候了,你們還在這兒你儂我儂呢!”賀逢川咋咋呼呼的聲音打破了這曖昧的氛圍,他手里舉著一個望遠鏡,獻寶似的遞過來,“最新裝備,帶夜視功能的!快看看!”
喬昭昭接過那沉甸甸的望遠鏡,冰冷的金屬外殼硌在掌心,讓她混亂的思緒稍稍拉回一絲清明。
她舉到眼前,視野瞬間被拉近。
月光在漆黑的海面上鋪開一條銀色的長路,幾只海豚忽然躍出水面,在銀光下劃出優(yōu)美的弧線,發(fā)出一陣陣空靈的鳴叫,轉(zhuǎn)瞬又消失不見。
海景很美,很壯闊。
但沒有船。
更沒有她想看到的人。
等待如同蟲蟻啃食人的心臟,絲絲縷縷的痛無休無止,仿佛沒有盡頭。
“我不想再等了?!?/p>
喬昭昭猛地將望遠鏡丟在沙灘上,雙手插進頭發(fā)里,用力抓著自己的頭皮,聲音里是瀕臨崩潰的顫抖。
“這種把生死交到別人手里的感覺,我一秒鐘都受不了了!”
她胸口劇烈地起伏,眼眶通紅,死死瞪著那片吞噬了她妹妹的黑暗。
“萬一……萬一思思她……”
后面的話她不敢說,也說不出口。
裴臻一直沉默地看著她,從她強撐冷靜到一瞬崩潰,知道任何安慰的語言在這一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也是這一刻,他忽然做了個決定。
在喬昭昭錯愕的目光里,他一把捧住她的臉,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我靠!”
一聲見了鬼似的驚叫在一旁響起。
賀逢川手指哆嗦地指著糾纏在一起的兩人,半天沒說出第二個字。
這、這什么情況?
老裴是瘋了嗎?
趁人之危啊這是!
但他很興奮是怎么回事?
他轉(zhuǎn)身拔腿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嚷嚷:“非禮勿視!非禮勿視!我什么都沒看見!你們繼續(xù)!就當我沒來過!”
他的聲音很快消失在海風里,沙灘上只剩下他留下的一片凌亂腳印。
喬昭昭瞪大了雙眼,一動不敢動。
大腦里那根緊繃到快要斷裂的弦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給震懵了。
她、她被裴臻強吻了!
這個吻開始時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像是要強行堵住她所有胡思亂想的源頭,可漸漸的,力道緩下來,貼著她的唇,溫柔廝磨,用一種笨拙又執(zhí)拗的方式,一點點撫平她心里的不安……也傳達著他的愛與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