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子豁出去的決絕,讓鄭擇眼底的溫度驟然降下來。
“呵,你把我當什么了?”他嗤笑一聲,捏著她下巴的手指微微收緊,“一個可以討價還價的生意人?”
他看著她那張掛著淚痕、卻偏要做出媚態(tài)的小臉,只覺得一股無名火直沖頭頂:“喬思思,我想要的是什么,你當真不清楚嗎?”
一個年輕漂亮的身體?
他可從來不缺!
喬思思被他冰冷的眼神看得一哆嗦,滿心的算盤瞬間被打亂。
她以為男人都吃這一套,可他這么生氣,想要的是……
“我只是想回家……我害怕……”她不敢去深究他的想法,索性破罐子破摔,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嬌滴滴喊他:“阿擇哥哥……我求求你,你送我回家好不好?我真的好害怕……”
那一聲“阿擇哥哥”又軟又糯,喊在了鄭擇的心尖上。
他渾身的戾氣在她這哭聲里一點點散去了。
這個在刀口上舔血的男人,第一次對著一個女孩的眼淚束手無策。
他煩躁地嘖了一聲,抬起粗糲的手掌,有些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背。
“行了,別哭了?!彼恼Z氣依舊不怎么好,卻沒了剛才的冷意,“吵得人頭疼?!?/p>
他頓了頓,終是放緩了聲音:“你乖乖聽話,好好吃飯,養(yǎng)好精神,我自然會帶你回去?!?/p>
喬思思的哭聲一頓,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小心翼翼地確認:“……真的?”
“我說話算話?!?/p>
他語氣里的篤定讓喬思思暫時止住了眼淚,但身體仍在不受控制地輕顫。
她不是不害怕了,而是不敢再鬧了。
喬思思看著眼前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這句承諾上。
于是,胡亂地點著頭,聲音還帶著濃重的鼻音和哽咽:“我聽話……我什么都聽你的,只要你……帶我回家……”
說著,她又湊上去,想在他唇上親一下,像是簽合同要蓋個章。
鄭擇剛剛升起的那點旖旎心思早就被她氣沒了,這會下意識地偏開了頭。
那個吻便落在了他帶著青黑胡茬的臉頰上。
溫軟的觸感一碰即分。
他刻意忽略掉臉頰上那點異樣,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沉聲問:“餓不餓?”
話音剛落,就聽得一陣“咕嚕?!钡穆曇簟?/p>
是喬思思的肚子大唱空城計了。
喬思思的臉一下紅透了。
鄭擇看著她這副窘迫的樣子,胸腔里發(fā)出一聲低沉的悶笑。
“走,吃飯去?!?/p>
他沒給她繼續(xù)尷尬的機會,伸出手,拉起她纖細的手腕走出房間。
喬思思被他牽著走下木質(zhì)的樓梯,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卻沒閑著,滴溜溜地四處亂轉(zhuǎn)。
這是一棟二層的小洋樓,裝修還算過得去,但窗外的景象讓她心驚肉跳。
院墻外不是平整的馬路,而是塵土飛揚的土路。
幾個赤著上身、刺著紋身的男人正扛著槍,靠在墻邊,吞云吐霧。
遠處,一輛漆著迷彩的皮卡呼嘯而過,車斗里赫然架著一挺重機槍。
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鄭擇察覺到她腳步的遲疑和眼中的驚恐,了然一笑,低聲警告:“別看了。也別動什么歪心思。這里不是國內(nèi),沒有偉大的警察叔叔從天而降來救你?!?/p>
他俯身湊近她耳邊,聲音壓得極低:“看到外面那些人了嗎?他們常年在林子里跟野獸和敵人打交道,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你這么細皮嫩肉的‘小東西’了。你今天要是敢跑出去,我向你保證,我肯定能把你帶回來,不過……”
他湊得更近,氣息幾乎噴在她的耳廓上:“到時候你是東一塊還是西一塊,能不能拼得齊整,我可不敢說?!?/p>
喬思思:“……”
她嚇得小臉慘白,雙手不自覺抓住了鄭擇的衣角。
力道緊緊的,人也挨緊他,仿佛對他充滿了依賴。
鄭擇垂眼看著那雙緊抓著自己衣服的小手,心底暗爽得不行:哼,他就不信了,活了快三十年,還拿捏不住一個小姑娘!
就是太小了,搞得他還不忍心吃。
罷了,再養(yǎng)養(yǎng)。
畢竟要吃一輩子的,得愛惜著來。
*
游艇平穩(wěn)地停在漆黑的海面上,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
艙房內(nèi),商至吃飽喝足后,一沾著枕頭,就睡了過去,漸漸還發(fā)出了輕微的鼾聲。
商宴弛坐在床邊,擰開一瓶礦泉水,用干凈的毛巾沾濕,一點點擦拭著商至臉上的污濁。他的動作很輕,帶著一種失而復得的小心翼翼。
當毛巾擦過他額頭那道已經(jīng)結(jié)痂的傷口時,睡夢中的商至不舒服地哼唧了兩聲。
商宴弛的手指停頓了一下,動作更輕柔了。
索菲縮在一邊的椅子里,警惕地盯著窗外翻涌的黑色海浪。
她很想立刻離開這個海島,萬一巴頓聽到風聲,提前回來,自己就逃不掉了!
早離開,早安全!
出于這個念頭,看商宴弛還要尋人,并且耽擱到這時候,內(nèi)心非常急躁。
“商先生……我們什么時候離開?”
索菲強壓著催促他的想法,淡笑著問一句。
商宴弛仿佛沒聽見她的話,依舊細致地給商至額頭的傷口重新消毒、上藥,最后替他拉好被子,站起了身。
他高大的身影瞬間讓狹小的船艙顯得更加逼仄。
索菲被他身上那股無形的壓力壓得不敢說話,眼睜睜看著他一言不發(fā)地走出船艙。
甲板上,咸腥的海風吹得人發(fā)膚生涼。
商宴弛緩步來到船頭,韓銳和程漠到現(xiàn)在還沒有消息。
他迎著風,點燃了一根煙。
他很少抽煙,但現(xiàn)在迫切需要尼古丁來緩解心頭的焦躁。
找到商至的慶幸,此刻被另一樁懸而未決的心事沉沉壓住。
喬思思……
一想到這個名字,商宴弛的心就往下一墜。
他該怎么跟喬惜惜交代?
說他找到了自己的侄子,卻弄丟了她的妹妹?
她會用什么樣的眼神看自己?是失望,還是怨恨?
光是想一想那個畫面,商宴弛就覺得胸口堵得發(fā)慌,連指間的煙都失了味道。
就在這時,韓銳、程漠帶著人前后腳登上了游艇,每個人身上都帶著奔波的疲憊。
兩人快步走到商宴弛面前,還沒開口,臉上的神情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商宴弛的目光從他們身上掃過,最后落在韓銳臉上。
韓銳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最終還是艱難地搖了搖頭:“先生……島上……沒有喬四小姐的下落……”
程漠在一旁補充:“我們把整個島都搜遍了,所有能藏人的地方,包括廢棄的漁棚和幾處塌方的山洞都找了,沒有……沒有喬四小姐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