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意滿口答應(yīng):“好噠好噠!”
然后第二天——
“幫幫我嘛阿洲哥哥……”
“放那。”
第三天——
“阿洲哥哥……”
“拿來。”
第四天——
“阿……”
“給我?!?/p>
就這樣一直到五年級,夏知意的身高忽然如同雨后春筍冒頭般猛長,一下子超過了班上大部分同學(xué)。
這天下午放學(xué),賀西洲像往常一樣自覺自動拿過她的書包,她卻抱在懷里不肯撒手,“從今天開始不用你背了?!?/p>
他一下子皺緊眉頭,口氣不佳地問:“那你要讓誰背?那個只長個子不長腦子的陳俊熙?”
陳俊熙這個學(xué)期剛轉(zhuǎn)來,是班上個子最高的男生,最近一段時間上下學(xué)經(jīng)常一起碰到。
夏知意和那竹竿越走越近,每次都把他一個人扔在后面。
這讓賀小少非常不爽,覺得自己就像是古代那種給大戶人家千金小姐背書包的書童。
“自己背呀,”夏知意沒聽出他語氣里酸氣沖天,站起來轉(zhuǎn)了個圈,沒心沒肺地說,“你沒發(fā)現(xiàn)我最近長得特別快嗎?”
賀西洲心里松了口氣,不是竹竿就行。
她喜滋滋地背上書包,他眼疾手快一把將人給揪回來。
“哪快了,還不是比我矮半個頭,”他嫌棄地打量了她一眼,直接從她手里奪過書包,“等什么時候比我高了再自己背?!?/p>
然后熟練地往肩上一掛,回家。
夏知意脫口:“那你豈不是要給我背一輩子啦?”
他長得那么高,她哪里追得上。
賀西洲偏了下頭,沒搭理她。
能一直這樣也挺好的,如果他們真的能一輩子在一起的話。
反正他早就習(xí)慣身邊有她的存在了。
夏知意在后面好奇問:“誒?你不是一直不愿意幫我背書包嗎?”
賀西洲還是不說話,加快腳步。
“你走那么快干嘛,”她趕緊跟上,繼續(xù)追問,“你不是很討厭我叫你哥哥嗎?我以后不叫了你應(yīng)該高興才對呀!”
賀西洲驀地停下,回過頭沒好氣吼了句:“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很討厭了?”
夏知意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那你就是喜歡了?”
“你煩不煩?吵死了!”賀西洲煩躁地擺手,轉(zhuǎn)過身越走越快。
夕陽將男孩的耳朵染得比天邊的晚霞更加紅艷。
“你說清楚我就不煩你了,賀西洲,你到底是喜歡還是討厭呀,告訴我嘛,”夏知意發(fā)揮了刨根問底的架勢,在后面嬌聲嬌氣地喊,“阿洲哥哥,阿洲哥哥,你別不理我呀……”
落日的余暉將兩人一前一后的身影拉得很長,拖曳在柔和的光影之中。
賀西洲知道她是故意的,臭丫頭最會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
但又不想讓她閉嘴。
喜歡還是討厭?
這叫他怎么好意思回答。
賀西洲摸了摸耳朵,熱得發(fā)燙。
因為每次夏知意叫他哥哥的時候。
他不光喜歡,還很爽。
-
“想什么呢?”
戲謔的嗓音切斷夏知意的回憶。
她思考時有個習(xí)慣,喜歡用筆的頂端抵著下巴。
一動不動,賀西洲就知道她在發(fā)呆。
夏知意抬眸,刺目的陽光仿佛被頭頂?shù)南阏翗渲窟^濾成萬畝星光,紛落在他俊逸的眉眼。
有些光亮躍進他眸底深處,深邃的瑞鳳眼里匿起漣漪,粼粼如波,漂亮似晶。
她沒辦法去判斷他那句話里有幾分認(rèn)真,或者更多的是玩笑意味。
四年的光景足以改變一切,她和他早已不是能在他面前隨便蠻不講理耍橫的關(guān)系。
明明不該失落,可為什么,念頭竄過腦海時,心里竟有一絲堵得慌。
夏知意合上筆帽,正襟危坐,“中心思想和主旨基本符合題干,問題在于第三段還在論證’本手’,沒真正落到論點上,這里改一改的話,在我看來至少能拿44到46分。”
“本手、妙手、俗手”是去年的高考題,據(jù)說難倒了一大片考生,考完后熱搜爆了,微博上一片罵聲。
她當(dāng)時也寫過,題干已經(jīng)將論點完全羅列清楚了,是出題組故意用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形容詞,讓人第一眼看去以為內(nèi)容相當(dāng)高深。
其實只要精準(zhǔn)抓住并理解論點,就是一篇再普通不過的議論文。
“不打分?”
夏知意搖頭,將紅筆和作文一并交還,“等崔老師回來讓她打分吧。”
崔茉莉總把她的寫作功底夸得天上有地下無,實際上她幫忙修改修改還行,要從專業(yè)角度批閱的話還遠(yuǎn)遠(yuǎn)達不到語文老師的程度。
賀西洲沒接,“放你那。”
夏知意疑惑地看著他。
“你不打分茉莉a花怎么知道我給你檢查過?等剩下兩篇寫完,你一起交給茉莉a花?!泵看我贿M語文辦公室少不了聽崔茉莉碎碎念,不懂年紀(jì)不到三十的女人怎么跟他媽一樣嘮叨,耳朵快給他念出繭子。
偏偏還不能回懟,他一懟崔茉莉就告狀,一告狀高天宇就想方設(shè)法給他布置各種競賽試卷。
在被罰了三十張卷子后,賀西洲徹底老實了。
崔茉莉坐這嘚啵嘚啵地說,他站那低眉順眼地聽。
還得給她端著茶杯。
聽沒聽進去是一回事,反正他聽了。
賀西洲覺得自己好像古代那種新官上任的狀元郎,滿腔抱負(fù)寧折不彎,奈何禍國殃民的妖妃喜歡在昏庸無能的皇帝耳邊吹枕邊風(fēng),吹完他就要被流放到寧古塔戍守邊疆。
所以現(xiàn)在是能躲就躲。
他一副振振有詞的模樣,夏知意想拒絕都找不到理由。
“我書包里什么都有,弄皺了別怪我?!贝四袧嶑眹?yán)重心眼又小,得提前打好預(yù)防針。
賀西洲無所謂聳肩,“只要你別拿來泄私憤就行。”
夏知意已經(jīng)習(xí)慣他那張過安檢都得被扣下來的嘴,仔細(xì)折好作文紙放進書包隔層,拉上拉鏈。
賀西洲看在眼里,無聲地笑了一下。
姜明希踩著休息最后幾分鐘趕回來,滿頭大汗。
顧不上八卦不在的這段時間夏知意和賀西洲聊了什么,先猛猛灌了半瓶水。
夏知意遞過去幾張濕巾,“怎么去那么久?”
“人太多了,”姜明希本來沒有尿意,轉(zhuǎn)念一想來都來了,干脆上個廁所再回,“差點排到絕經(jīng)?!?/p>
夏知意深有同感。
不管是學(xué)校還是外面的商場、景區(qū)、高鐵站,只要是人流量高的大型社會公共場所,女廁所永遠(yuǎn)都是排隊重災(zāi)區(qū)。
姜明希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拿起書包胡亂摸索一番,表情一裂。
“完蛋……”
“嗯?”
“我早上走得太著急,”姜明希欲哭無淚,“防曬沒拿?!?/p>
她是易曬黑體質(zhì),沒有防曬霜不出半天就會曬成名柯里的小黑,養(yǎng)幾個冬天都白不回來。
“沒事沒事,先用我的,”夏知意趕緊安慰,摸出防曬霜給她,抬腕看了下表,“快補快補,馬上集合啦?!?/p>
姜明希搖晃兩下瓶身,艱難地擠出一小坨白色膏體往臉上抹,“知意你的防曬霜是不是快用完了?”
話音剛落,集合的哨聲響徹操場。
所有人不約而同站起身,拍褲子的拍褲子,伸懶腰的伸懶腰,紛紛歸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