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醫(yī)院人已不是很多,穿過略顯空蕩蕩的大廳,余綿看著前方緊攥自已手的賀宴亭,心底鉆出無法控制的念頭。
沈星月和她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表姐妹。
一家醫(yī)院,同一時間。
會不會,她們抱錯了?
不然為什么沈星月和鄭曜文都有遺傳性多囊腎?
余綿的心在狂跳,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腦海中閃過許秋溫柔慈愛的笑臉,沈長青嚴肅不失溫和的關懷,沈承聿兄長般疼愛的眼神。
如果,如果這才是她的爸爸媽媽,還有哥哥,而不是鄭曜文那種垃圾敗類,許嵐那樣,明明已經(jīng)清醒了,卻眼睜睜看著女兒被人拖進屋子里施暴也不求救不報警的懦弱之人呢?
余綿無法克制激動和喜悅,她的喉嚨癢癢的,想要尖叫,想要吶喊,想要嚎啕大哭。
這一切是真的,還是幻想,還是湊巧,還是做夢。
余綿急于弄清這個事實,但是又忍不住擔心是一場空歡喜。
她腳步慢下來,拉著賀宴亭不讓他走。
此刻已經(jīng)跑到醫(yī)院門口,賀宴亭停下來轉身,將余綿抱在懷里,拍打她顫抖的脊背。
“綿綿,你還記不記得,老太太說你像誰?”
賀宴亭聲音有點抖,快要觸摸到真相,讓他也難免緊張。
早該想到的,那日老太太和沈長青都確認了,余綿有幾分像沈家的老夫人,許秋的外甥女,怎么可能像許秋婆婆年輕時候呢。
這么多巧合,這么多疑點,可是他們都沒想到。
誰都沒想到,白白耽擱這么久。
若是堅持做一下親子鑒定,說不定早就真相大白。
賀宴亭自責之余,也慶幸還好,還來得及,他的綿綿也沒有受到太大傷害。
如果這期間有一點兒意外,他終生都要活在痛苦和愧疚里。
余綿呼吸很亂,顯然也想起了那天在賀家,初見沈長青時,大家說的話。
好混亂,好迷茫。
余綿在賀宴亭懷里胡亂點了幾下頭。
她像,像沈長青的母親。
“我?guī)闳ド蚣?,外甥女怎么能像姨父的親媽,外甥女又怎么能遺傳姨父的家族病,”賀宴亭笑了聲,“我保證,保證咱們沒猜錯?!?/p>
余綿哭出來,發(fā)出還有些難聽的咕嚕聲,她能簡單弄出動靜后,就不愿意出聲,因為賀宴亭老笑她。
但現(xiàn)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想哭,想喊。
賀宴亭把人撈出來,捧著余綿的臉去用拇指蹭眼淚:“先別哭,還沒開口叫爸爸媽媽,就把嗓子哭壞了,多可惜?!?/p>
余綿抽噎著點頭,踮腳跟賀宴亭抱在一起。
賀宴亭吻她的頭發(fā)吻她的側臉,重重吻她的唇。
等到余綿情緒穩(wěn)定,賀宴亭才拉起她朝著停車場走。
兩人并未注意到醫(yī)院院子正中央的白求恩雕塑后面,閃走的人影。
吳爽丟了口里的煙,捻滅。
他換了身行頭,熟練地挑了輛老式桑塔納,鉆進去搗鼓一陣,發(fā)動。
賀宴亭那輛邁巴赫也剛巧從面前駛過。
吳爽抬起頭來,跟上去。
看這個方向,吳爽瞇起眼睛,在前面那輛邁巴赫又按照他預料中的拐入右轉道時,給沈星月打過去。
沈星月還在他們租的房子里,秒接,聲音發(fā)顫:“喂,你在哪?”
“去你家的路上,”吳爽笑笑,“我可能把事情搞砸了,人沒死,還有力氣透風報信。”
剛剛在醫(yī)院門口,賀宴亭和余綿的熱乎勁,激動勁,迫不及待想要離開的急切,還有這個方向。
吳爽能猜到覃渭南已經(jīng)清醒,將真相告知。
事情大概率是瞞不住了。
沈星月的病,就是個大雷。
吳爽暗罵了一句臟話,說道:“星月,我欠你的,一塊還你,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用管,一切,和你沒關系?!?/p>
說完,他掛了電話,順手把手機從車窗戶丟出去,摔在地上砸個稀爛。
沈星月幾次回撥都沒有撥通,跌坐在沙發(fā)里,覺得天都塌了,都到這一步了,還是無法挽回嗎?
她被鋪天蓋地的恐慌淹沒,如果身世被拆穿,那她所擁有的一切,就都沒了。
身份地位,金錢,眾人的追捧......
最重要的,爸爸媽媽和哥哥會恨她,討厭她,厭惡她,會指著她的鼻子,說她是小偷,是混蛋,是搶走余綿一切的罪魁禍首!
不,不行。
沈星月不允許這樣的事發(fā)生。
哪怕身世被拆穿,余綿也不能活著來搶走屬于她的爸爸媽媽和哥哥。
她哆哆嗦嗦打開手機,給許嵐撥過去。
許嵐這會兒還在醫(yī)院,鄭曜文醒過來又昏過去,還不忘了管她要錢,錢,還哪來的錢。
什么都沒辦成,還把余綿推得遠遠的,有什么臉要錢。
許嵐煩得很,看到來電顯示星月兩個字,趕忙接通。
“喂,星月......”
沈星月哭著打斷:“媽!”
這一聲媽讓許嵐愣住,隨后激動地哎了聲:“媽在,媽在呢,孩子,你怎么了,先別哭,有什么事跟媽說?!?/p>
沈星月聽著許嵐的哽咽,心里又酸又痛,“媽,出事了,你幫幫我好嗎?”
許嵐心里咯噔一下,有不好的預感。
“我的病被余綿和賀宴亭知道了,他們,他們要去找我爸我媽說明真相,我朋友去追他們了,但是,但是他肯定不是賀宴亭的對手,媽,要是被余綿得逞,我該怎么辦,我全完了,我不想,我不想,媽......”
親生女兒一聲聲媽,將許嵐心喊出一道道裂口,她心疼道:“你別著急,媽不會讓你失去一切的,我這就去找他們。”
只要余綿死了,就算知道真相,又有什么用呢。
許秋和沈長青養(yǎng)了沈星月二十年,只要沈星月清清白白,一口咬定自已什么都不知情,那她就永遠還是沈家的女兒。
許嵐下定決心,起身離開。
路過一間開著門的病房,病人不在,床頭的桌子上,擺著一把鋒利的水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