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嵐沒能如愿見到余綿,這么多人守著,她也沒辦法阻止手術,只能另想辦法。
依稀想著昨天賀宴亭說過,這手術恢復期很關鍵,情緒不能激動。
她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能暫時離開。
鄭曜文從監(jiān)獄里出來后就在外面嫖,還養(yǎng)了一個女人給他生了個兒子,那孩子才三歲多,是鄭曜文的心肝寶貝蛋。
他不跟許嵐回家,要去找姘頭和兒子。
許嵐有恨,但受制于人,也不敢管鄭曜文。
這幾年為了這么個兒子,鄭曜文沒少管許嵐要錢,許嵐拿不出來就去找許秋借,為的就是用錢堵住鄭曜文的嘴。
可那孩子還小,處處都要用錢,鄭曜文的病又注定他活不了太久,所以將來怕是也免不了朝星月伸手。
許嵐可以被丈夫磋磨一輩子,但是星月不行。
她還年輕,就算得了多囊腎病,也能及時控制,未必就會惡化。
而且沈家這么有錢,不說沈家的老爺子老太太將來留給孩子們的股份,就說許秋的畫,也足夠沈星月好好治病療養(yǎng),瀟灑一輩子。
所以她不能讓星月的生活被鄭曜文一直打擾。
許嵐琢磨著,有什么辦法能一石二鳥,既解決掉余綿,又能除了鄭曜文,且神不知鬼不覺,不讓人懷疑到她頭上。
到那時,這個世界上知道沈星月和余綿身世的人,就都消失了。
誰也不會再威脅到沈星月的地位。
就算有一天真相大白,余綿已經(jīng)死了,以她對許秋的了解,哪怕沈星月不是自已的親生女兒,養(yǎng)了這么多年,也會一直管到底。
正琢磨著辦法,許嵐到了家,發(fā)現(xiàn)家門口站著的人,她心底一驚。
畢竟是在想害人的主意,許嵐有那么片刻的心虛,不過很快調(diào)整過來,哽著嗓子喊道:“姐,你怎么來了?”
許秋蹙眉:“小嵐,承聿打電話給我,說你和鄭曜文到醫(yī)院去鬧了?你怎么想的,昨天我叮囑你多少次,先別去打擾螢螢,怎么記不住呢?!?/p>
許嵐垂著頭掩飾眼中的不喜,委屈道:“姐,丟的不是你女兒,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要是星月這會兒躺在病床上等著做手術,你能不著急?”
許秋沒好氣:“哪個孩子出事了我都惦記著,打小我拿螢螢當親閨女,她這一回來,我也急得整宿沒睡著,可是孩子情緒不能太激動,你現(xiàn)在去反而是害了她,小嵐,十六年都等了,你還等不了這十天半個月的?”
“就是因為等了十六年,我才一刻也等不及,”許嵐哭道,“我一想到這么多年因為我的疏忽,讓孩子受了這么多委屈,我不能陪在她身邊保護她,現(xiàn)在做手術,我也不能陪著,我心里就跟捅了十幾個血窟窿一樣往外冒血,姐,我難受啊,那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我當時生她,幾乎丟了半條命!”
許秋嘆了口氣,她們姐妹兩個當年是同時生產(chǎn),那年冬天,許秋接到許嵐電話,說是母親摔了一跤,讓她去看看。
正巧沈長青在省里開一個封閉會議,她就把沈承聿交代給家里的保姆,一個人回了娘家。
待了幾天后,竟和許嵐在衛(wèi)生間門口同時滑倒,就這么提前發(fā)動了,被鄭曜文送去了醫(yī)院。
疼得她神志不清,都沒來得及給家里去個電話,自然也不可能再去沈家給她安排好的醫(yī)院。
娘家所在的縣城醫(yī)療技術不算多么先進,許秋費了多大的工夫才把孩子生下來,看都沒來得及看一眼就陷入了昏迷。
再醒過來,護士抱著她的女兒,跟她說許嵐也生產(chǎn)了,母女平安。
只是許嵐不太好,大出血,子宮被摘了。
那會兒許嵐才二十多歲,還年輕,多少次跟她說,這輩子就螢螢一個孩子了,螢螢是她的命根子。
還懇求許秋和沈長青,替鄭曜文找一個工作,他們想到燕城來,讓螢螢接受更好的教育和生活。
沈長青在運輸公司給鄭曜文找了個開長途貨車的工作,還出錢給他們在單位的家屬區(qū)買了一套房子。
許嵐也常帶著螢螢來找她,對沈星月這個外甥女也是疼到了骨子里,許秋憐惜妹妹婚姻不易,私下里補貼過很多次。
在許秋的記憶里,妹妹雖然在對待鄭曜文上有些糊涂,但對鄭螢,也是疼愛的。
只是有時候難免覺得依靠姐姐過日子,所以更偏愛沈星月一些,什么事都要螢螢去隱忍,但事后,許嵐都說她給了螢螢補償。
鄭螢剛丟的那幾年,許嵐每次見到她就哭,也把星月當成了寄托,那段時間的痛苦,讓許嵐生了幾場大病,人也迅速衰老下去。
現(xiàn)在她們姐妹兩個站一起,許嵐倒是更顯得年紀大些。
許秋沒懷疑過妹妹對女兒的感情,此刻聽到她這么說,也是紅了眼眶。
語氣稍軟:“誰也沒攔著你認螢螢,都是怕孩子一時接受不了,情緒波動太大,影響她恢復?!?/p>
許嵐低著頭:“我知道,那是我女兒,我還能害她嗎?”
許秋讓她開了門,進去安慰幾句,許嵐答應不再沖動,但她控制不住自已去找余綿,哪怕只是看那么一眼,也覺得滿足。
這是一個母親的小小希望,許秋無法再攔。
臨走時,許秋留下一張卡。
“趁這個時間,把家里收拾一下,別等孩子哪天想回家看看,連個住的房間都沒有?!?/p>
許嵐握著那張銀行卡,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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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七點到十一點,賀宴亭抬腕看手表的次數(shù),不下二十次。
這只余綿送給他的表,從拿到就沒再換過,表盤被他擦得發(fā)亮,指針緩緩地轉(zhuǎn)動,機械齒輪轉(zhuǎn)動的聲音,每一下都敲在賀宴亭心上。
謝宸和沈承聿也一言不發(fā),各自沉默等待。
走廊里安靜得,落針可聞。
賀宴亭有些受不了這樣的氣氛,正要起身走走,手術室的燈突然變成了淺綠色。
他立即站起來大步過去,醫(yī)生和護士一出來,賀宴亭已經(jīng)用英語問出了聲。
主刀醫(yī)生是個金發(fā)碧眼的儒雅老頭,摘下口罩朝這些等待的家屬微笑。
“手術一切順利,這位美麗的姑娘,再過幾天就可以試著開始說話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