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孟老師的兒子,來也不提前說一聲,住到酒店去多麻煩啊,在家里住就好?!?/p>
余綿見母親態(tài)度轉(zhuǎn)換如此之快,有些窘迫,尷尬地將頭低下。
賀宴亭接過茶水,看向余建平:“余綿手術(shù)在即,我是來接她回燕城的,沒有事先打個招呼,還請叔叔阿姨見諒。”
“這有什么,”王雪艷熱情地笑,“你能特意來接綿綿,我們感激還來不及呢,哪能怪你?!?/p>
賀宴亭淺淡地笑,并不接茬。
王雪艷滿意地在賀宴亭身上打量,又看看面色發(fā)白的余綿,好奇問道:“你今年多大了?跟我們綿綿到哪一步了?以后有什么安排嗎?我看著要是合適,不如安排這個雙方家長見一見,正好我們還沒有見過綿綿的老師......”
沒說完,余綿已經(jīng)站起來,抬手打斷她:【媽,別說了?!?/p>
王雪艷不滿道:“這怎么能不說呢,我看你吃那個避孕藥,肯定也是該做的都做了,我們家好好的閨女,不能白被人占便宜吧?而且你還在上學(xué)呢,要是懷孕了怎么辦?這都不是小事,我是為你好,還不領(lǐng)情?!?/p>
“就算你沒懷孕,也得有個交代吧?咱們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家庭,好好學(xué)個畫讓人給拐走了,我們還覺得虧呢。”
余綿被她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她早就想過的,王雪艷就是這樣一個性格,貪財愛占便宜,知道她和賀宴亭談戀愛,肯定會想方設(shè)法多要東西。
她最怕的就是這個。
孟教授再有錢,賀家再富裕,可那是人家的錢,憑什么被別人獅子大開口。
余綿一直不愿意邁出勇敢的那一步,就是怕被賀宴亭,怕被孟教授他們瞧不起。
一想到有一天,王雪艷會朝孟教授伸手要什么彩禮,什么房子車子,她就恨不能鉆進(jìn)地縫。
她敏感脆弱的自尊心,和窮人的可笑尊嚴(yán),都不允許她面對這一切。
余綿剛要抬手跟爸爸媽媽解釋還遠(yuǎn)不到這一步,手被賀宴亭拉住,他用力將余綿拽回沙發(fā)上坐好。
掌心踏實可靠,給她溫暖和力量。
賀宴亭淡聲道:“余綿做完手術(shù),恢復(fù)好之后,叔叔阿姨擔(dān)心的事,都會提上日程,不過我母親身為余綿的師父,已經(jīng)為她規(guī)劃好未來的路,所以結(jié)婚的事,還是會多等兩年,阿姨愛女心切,應(yīng)該也不會愿意女兒早結(jié)婚,耽誤事業(yè)的,對不對?”
王雪艷訕訕笑了笑:“那是那是,我就是隨便問問。”
反正這個態(tài)度看起來不錯,王雪艷心中還是有譜的,只要不是那種隨便將女孩子玩完了一丟,什么都撈不著就行。
余建平悶聲道:“你放心,我們家不是賣女兒的家庭,雖然綿綿不是我的親生閨女,但是將她從福利院帶回來的時候,我余建平就發(fā)過誓,這輩子只要她認(rèn)我這個父親,我就拿她當(dāng)親生的對待,以后不管你們走到哪一步,我們余家不會獅子大開口,也不會吸你們的血?!?/p>
一說這個,王雪艷立馬有些羞窘,剛要發(fā)火,余建平狠狠剜了她一眼,繼續(xù)說道:“之前家里出事,是你母親替我們擺平麻煩,還給了這么多東西,我心里就一直犯嘀咕,現(xiàn)在想想,應(yīng)該是你吧?!?/p>
老師給幫著解決麻煩,還可以理解,但送房子什么的,余建平一直覺得不對勁。
但要是換成男朋友,一切說得通。
事到如今,的確沒什么不好承認(rèn)的,賀宴亭按住余綿的手,點頭:“是我,但我母親也是知情的,您放心,我只是以男朋友的身份,替余綿和家里解決麻煩而已,您不必有負(fù)擔(dān)?!?/p>
余建平悶頭沒說話,習(xí)慣性想抽支煙,想到家里有個這么尊貴有錢的客人,還是女兒的男朋友,恩師的兒子,他還是忍住了。
好半天,他才道:“我的女兒我自已知道,她不會白要人家的東西?!?/p>
哪怕是他這個當(dāng)?shù)?,小時候給余綿買個玩具之類,余綿都要想辦法還回來。
送他一幅畫,或者給他洗襪子刷鞋。
余建平心里有些不好受。
如今再想想,那次余綿特意趕回來,求他把這些東西還回去,想必就受了很多心理壓力。
是他財迷心竅,被一套房子一個工作,還有兒子一個前程給迷了眼睛。
他沒往別的上面想,要是再問問,說不定就知道真相了。
可余建平現(xiàn)在又不敢問了,怕問出來,他接受不了,余綿的性格,是怎么心甘情愿接受一個男人的錢,這對一個父親來說,也是莫大的打擊。
余建平心里下了個決定,但是沒有表現(xiàn)出來。
他看一眼低著頭快哭出來的女兒,放緩了語氣:“不說這些了,既然來了,就在家里吃飯吧,都是家常便飯,你別嫌棄?!?/p>
賀宴亭謝過,叫司機去買了幾箱節(jié)禮,這是他的禮節(jié),以余綿男朋友身份上門,又是大過年的,余建平?jīng)]有拒絕。
王雪艷本就巴不得討好這位未來女婿,叫著余綿到廚房,忙活了一桌菜。
吃飯的時候,也問東問西,問賀家的生意,問他們現(xiàn)在是不是同居了,又問以后余川到燕城去,能不能給他也找個好教練,或者以后找個好工作。
總不能真踢一輩子球,余川也沒這個天賦。
連余川都不好意思了,漲紅著臉讓王雪艷別多事。
余綿食不下咽,她不知道賀宴亭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敢猜,他們之間的差距,是天塹,是鴻溝。
有朝一日,若真的面對面坐在一起,她又如何面對孟教授呢。
余綿再一次,對她剛剛萌芽的勇氣,感到無比幼稚和可笑。
她想的太簡單了,以為勇敢和愛能戰(zhàn)勝一切,可如今王雪艷只用了一番話,就將她殺得潰不成軍。
心里生出萬分的抗拒。
賀宴亭能看出幾分她的心思,余綿年紀(jì)小,遇事不果斷很正常,猶猶豫豫也沒什么大不了。
他只希望這姑娘別動分手的主意。
吃完飯,賀宴亭不便多待,提出告辭,王雪艷還想熱情地挽留或是送一送,被余建平沉著臉喊住。
“叫綿綿去送送,別在外面多待?!?/p>
余綿心不在焉,點頭應(yīng)下,穿上衣服鞋子出去。
她和賀宴亭一前一后出了門,余建平拿出支煙點了。
“雪艷,你坐下,我跟你商量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