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這惺惺作態(tài)的一幕,許元嘴角的冷笑愈發(fā)濃郁。
“改過自新的機會?”
“當他們欺辱同窗,視院規(guī)為無物的時候,可曾想過給別人機會?”
“當你們這些人,狼狽為奸,將這求學圣地變成骯臟交易場的時候,可曾想過給天下寒門一個機會?”
他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厲,如同出鞘的利劍。
“本侯的話,只說一遍?!?/p>
“再有求情者,同罪論處!”
此言一出,趙德等人瞬間噤若寒蟬,一個字也不敢再多說。
而余慎眼見求情無望,臉上的驚恐與哀求,漸漸被一種怨毒和瘋狂所取代。
他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許元,竟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
“許大人,你當真要做的這么絕?”
他直呼其名,態(tài)度已是天翻地覆。
“好,很好!”
“我告訴你,我爹是工部員外郎,我舅舅是中書舍人,我的姑父,是隴西李氏的旁支家主,乃是當今陛下的皇親!”
“你今天敢動我,就是與半個朝堂,與整個隴西李氏為敵!”
旁邊一個紈绔也壯著膽子尖叫道。
“沒錯!我爺爺是開國縣公,我家與趙國公府上,乃是世交!”
“我們這些人的家世,盤根錯節(jié),關(guān)系網(wǎng)遍布整個關(guān)中,豈是那些泥腿子能比的?”
“許大人,你領(lǐng)兵打仗是厲害,但這里是長安,是朝堂!”
“這不是你的天下,就連陛下,有時候都得對我們這些世家禮讓三分,你不過是得到了陛下的賞識,暫時風光而已!”
“你這樣的人,回首歷史,不知道出了多少個!”
“可是他們最后的結(jié)局如何?你可知我們千年世家的底蘊?你敢動我們?”
這番話,狂悖至極,也無知至極。
卻也道出了一個血淋淋的事實。
李治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他們,怒喝道:“放肆!你們……你們這是在找死!”
許元的臉色,反而平靜了下來。
那是一種暴風雨來臨前,死一般的平靜。
他看著狀若瘋癲的余慎,緩緩地點了點頭。
“說完了?”
“很好?!?/p>
他不再廢話,只是淡淡地吐出三個字。
“拖出去?!?/p>
幾名護衛(wèi)立刻上前,架起余慎等人。
余慎還在瘋狂掙扎,嘶吼著。
“許元你敢!我家中長輩不會放過你的!”
“學院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你不能私設(shè)刑罰!”
許元看著他,眼神中帶著一絲憐憫。
“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
“那本侯今天,就為你們定一條?!?/p>
“凡在欽天監(jiān)學院內(nèi),恃強凌弱,結(jié)黨營私,敗壞學風者,第一次,鞭三十,驅(qū)逐出院。”
“第二次,斷手,闔家連坐?!?/p>
“至于你們……”
許元頓了頓,聲音輕得仿佛一陣風。
“……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p>
“按照本侯的新規(guī)矩,行刑。”
“不!你不能!”
“我家里……”
余慎的威脅,很快被一聲凄厲的慘叫所打斷。
那是皮鞭撕裂皮肉的聲音,沉悶而恐怖。
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
慘叫與哀嚎聲,在廣場上空回蕩,讓所有人都噤若寒蟬,面色發(fā)白。
那些原本還帶著看戲心態(tài)的勛貴子弟們,此刻一個個嚇得魂不附體,雙腿篩糠般抖個不停。
他們終于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不是在開玩笑。
他,是真的敢殺人。
趙德癱跪在地上,面如死灰,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可求生的本能,還是讓他鼓起了最后的勇氣。
“侯爺……下官……下官也是被逼無奈啊,是吏部的王侍郎……是他逼我的……”
許元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趙德。”
“自今日起,你不再是欽天監(jiān)少監(jiān)?!?/p>
“回你的吏部去吧?!?/p>
“本侯會親自寫一道折子,遞交御前,‘褒獎’你這一年來的功績?!?/p>
趙德渾身一顫,眼中最后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他知道,許元這封折子上去,他最好的下場,也是罷官。
絕望之下,一股邪火從心底涌起。
他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爛的衣冠,臉上竟露出了一絲冷笑。
“好,好一個冠軍侯,果然是霸道?!?/p>
“下官斗不過你,下官認了?!?/p>
“不過,侯爺,你把事情做的這么絕,可曾想過后果?”
他指著廣場上那些瑟瑟發(fā)抖的勛貴子弟。
“你今日打了他們,便是打了他們背后所有家族的臉?!?/p>
“這天下,不是你許大人一個人的天下,而是世家門閥的天下?!?/p>
“許大人可曾想過,當今陛下,也是出自隴西李氏?”
“我這就回吏部,將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地告知各位同僚,我們一起上奏陛下,彈劾你濫用私刑,結(jié)黨營私!”
“我倒要看看,陛下是保你一人,還是要得罪滿朝的公卿!”
“侯爺,你還太年輕了?!?/p>
趙德的臉上,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快意。
“你可曾聽過一句話?”
“流水的王朝,鐵打的世家?!?/p>
“你再厲害,還能跟所有的世家為敵不成?”
他那近乎癲狂的嘶吼,在廣場上久久回蕩。
“流水的王朝,鐵打的世家。”
這句話,雖然太過猖狂,但實際卻就是這么一個情況。
自古以來,世家盤根錯節(jié),每逢王朝交替,他們都是多方押注,不管哪一方勢力成為最后的贏家,他們的家族都可以得以延續(xù)。
許元深吸了一口氣,這趙德,倒也是話糙理不糙!
此時,尤其是那些寒門出身的學子,他們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混雜著憤怒、不甘與絕望的蒼白。
這便是他們掙扎一生,也無法打破的宿命嗎?
而那些勛貴子弟,在最初的恐懼過后,眼中又重新燃起了一絲希冀與傲慢。
是啊。
他許元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人。
他如何與這盤根錯節(jié),傳承了數(shù)百上千年的世家門閥為敵?
就連陛下,都對此無可奈何。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許元的身上,想看看他會如何回應(yīng)這近乎無解的陽謀。
然而,許元只是靜靜地聽著。
他甚至沒有再看趙德一眼,仿佛那聲嘶力竭的咆哮,不過是夏日里的一聲蟬鳴,聒噪,卻無足輕重。
他只是轉(zhuǎn)過身,對著身后的一名護衛(wèi),用一種不帶絲毫情緒的語氣,淡淡地說道。
“把他方才說的話,一字不漏地記下來?!?/p>
“是,侯爺?!?/p>
護衛(wèi)躬身領(lǐng)命,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快意。
許元這才將目光投向身旁,臉色鐵青,氣得渾身微微發(fā)抖的李治。
“殿下,我們進去說。”
他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未曾發(fā)生。
李治重重地點了點頭,狠狠地剜了一眼狀若瘋魔的趙德,跟隨著許元的腳步,重新走回了那威嚴的大殿之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