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準了!”
“奇襲主將之位,改由丘福、朱高煦擔(dān)任!”
他轉(zhuǎn)向丘福與自己的次子,語氣不容置疑。
“你二人,務(wù)必將南軍的船給我燒個干凈!”
丘福和朱高煦轟然應(yīng)諾,看向江澈的目光里,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朱棣的視線重新回到江澈身上,那份欣賞幾乎不加掩飾。
他從腰間解下一塊通體溫潤的玄鐵金牌,上面雕刻著一個龍飛鳳舞的燕字。
“此乃本王王令金牌,持此牌,如本王親臨!”
“佯攻一事,你可臨機專斷,不必事事請示張玉!”
在主將身邊安插一個擁有同等決策權(quán)的人,這是兵家大忌!
但此刻,從燕王朱棣口中說出,卻無人敢有半句異議。
所有人都看見了,江澈眼中沒有半分權(quán)力帶來的炙熱。
因為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一個純粹的目標——勝利。
江澈雙手接過金牌,入手一片冰涼沉重。
“臣,定不辱命!”
……
軍議散去,將領(lǐng)們?nèi)齼蓛傻仉x開,看江澈的眼神都變了。
不再是看一個后起之秀,而是看一個真正能左右戰(zhàn)局的大人物。
丘福湊了過來,一張老臉皺成了苦瓜。
“你小子,瘋了????那可是奇襲主將!打下來,封侯都是輕的!你倒好,上趕著去啃最硬的骨頭?”
“我知道你擔(dān)心張玉,可戰(zhàn)場之上,生死有命……”
“丘將軍,”江澈打斷了他,語氣平靜。
“王爺?shù)拇髽I(yè),不容任何閃失。佯攻,是地基,地基不穩(wěn),萬丈高樓頃刻便會崩塌?!?p>他沒有過多解釋,有些事,解釋不清,也沒必要解釋。
丘福看著他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只能化作一聲長嘆,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轉(zhuǎn)身離去。
江澈沒有片刻停留,拿著王令金牌。
帶著暗衛(wèi)司耗費無數(shù)心血繪制的圖卷,徑直走向了張玉的中軍大帳。
風(fēng)吹動帳簾,一股濃烈的鐵銹味和汗水味撲面而來。
張玉,這位燕軍中資歷最老、戰(zhàn)功最盛的宿將。
正赤著膀子,用一塊粗布擦拭著他那柄標志性的長刀。
他身上的傷疤縱橫交錯,如同一幅猙獰的地圖。
看見江澈進來,張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熱情地站了起來。
“江司主!哈哈,來得正好!快坐!”
他聲音洪亮,動作豪邁,親自給江澈倒了一碗水。
“剛才在王爺帳中,老張我真是……慚愧!又佩服!”
“你這份心胸,咱老張服氣!王爺能有你這樣的棟梁輔佐,何愁大事不成!”
他嘴上說著感激,但江澈卻敏銳地捕捉到。
他放下水碗時,手指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眼神深處藏著一抹復(fù)雜。
那是感激,是欣賞,但更多的是一種屬于沙場老將的驕傲和一絲不自在。
被一個年輕人,還是王爺眼前的紅人,以輔助的名義加入自己的部隊。
甚至還被賜予了臨機專斷的金牌。
嘴上說得再漂亮,心里那道坎,沒那么容易過去。
江澈懂。
所以他沒有順著張玉的話去客套,那些虛偽的謙辭只會加深隔閡。
他將那碗水一飲而盡。
在張玉略帶詫異的注視下,直接將懷中的圖卷在案幾上鋪開。
“張將軍,客套話就不說了,時間緊迫。”
張玉的注意力立刻被圖卷吸引了。
他的瞳孔猛然一縮。
軍中的堪輿圖他看過無數(shù),但沒有一張,能和眼前這張相比!
這張圖紙上,不僅瓜洲渡口周邊的山川河流、道路關(guān)隘標注得清清楚楚。
甚至連南軍防線的每一處營寨。
每一座箭塔、每一條壕溝都畫得絲毫不差!
更讓他頭皮發(fā)麻的是,圖上用朱砂紅筆。
標注出了一個個他從未聽說過的細節(jié)。
“沿河三里,有一處凹陷的蘆葦蕩,南軍在此設(shè)有一支三十人的暗哨巡邏隊,每兩個時辰換防一次,換防的間隙,約有一炷香的空窗期?!?p>“他們的主寨西側(cè),有一段柵欄的地基前幾日被江水浸泡,看似牢固,實則用重兵沖擊,不出三輪,必定垮塌。”
“還有這里,他們的糧草營,守衛(wèi)看似森嚴,但負責(zé)夜間巡邏的百戶錢三,嗜賭如命,欠了南軍內(nèi)部不少賭債。此人,可以利用?!?p>江澈的手指在圖上緩緩移動。
每點到一個地方,就說出一段讓張玉心驚肉跳的情報。
這些情報,精準到了令人發(fā)指的地步!
仿佛江澈不是在看地圖,而是親自在南軍大營里走了一圈!
張玉臉上的豪邁笑容早已消失不見。
他俯下身,一雙虎目死死盯著圖卷,呼吸漸漸變得粗重。
他那點被“監(jiān)軍”的不快和身為宿將的驕傲。
在這一刻,被這份碾壓式的、堪稱恐怖的情報能力,沖擊得粉碎!
這哪里是監(jiān)軍?
這他娘的是天降神兵!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江澈,那眼神,徹底變了。
怪不得人家能這么年輕就成為這種級別的人物!
作為一軍主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份情報的價值!
這已經(jīng)不是一場仗該怎么打的問題了,而是他想讓南軍怎么死的問題!
“好!好!好!”
張玉激動得滿臉通紅,一把握住江澈的手臂,那力道,幾乎要將江澈的骨頭捏碎。
“江老弟!不!江先生!”
“有此神圖在手,老張我有信心,把那個盛庸的腦漿子都給他打出來!”
“你說怎么打,咱就怎么打!老張我,全聽你的!”
這一刻,這位燕軍宿將,徹底放下了所有身段和驕傲,心服口服。
江澈看著他激動的樣子,心中那塊大石,也悄然落下了一半。
只有讓張玉對自己絕對信任,言聽計從。
他才有機會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將這位注定要悲劇收場的猛將,從歷史的絞索中,硬生生拽出來!
他不動聲色地抽回手臂,指著地圖上的一點,語氣沉凝。
“將軍,佯攻,也要分主次?!?p>“我軍的目標,不是擊潰他們,而是要像一根毒刺,死死扎在盛庸最痛的地方,讓他動彈不得,讓他發(fā)瘋!”
“所以,我建議,第一波攻勢,就從這里開始!”
江澈的手指,點在了地圖上一個南軍防守最為嚴密,也最不可能被攻擊的地方——水師大寨的側(cè)翼箭塔群。
張玉看著那個位置,倒抽一口冷氣。
這簡直是拿雞蛋碰石頭!
可再一看江澈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他忽然覺得,這個看似瘋狂的計劃背后,一定藏著什么他沒想到的驚天后手。
他咽了口唾沫,只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燃燒。
“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