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這個給你!”
李逸將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冬衣塞進(jìn)張繡娘懷里,衣服帶著他身上的體溫,暖烘烘的。
張繡娘低下頭,手指輕輕摩挲著衣料,觸感密實是她從未穿過的料子,連忙問道:“這是啥?”
“一套舊冬衣,你身上這件太單薄了,天這么冷,凍出病來可就麻煩了?!?/p>
李逸指了指她身上打了好幾塊補(bǔ)丁的粗麻布衣服,平時還好在冬日里沒有什么保暖效果。
張繡娘捏了捏衣服,棉花厚實得能感覺到蓬松的彈性,指尖還殘留著李逸的體溫,心里一陣發(fā)燙。
“哎呀……快留著給弟妹們穿吧,我這衣服還能湊活穿!”她連忙想把衣服遞回去。
李逸故意板起臉,裝作生氣的樣子:“唉?嫂子!你再這么客氣,就是把我當(dāng)外人了!要是這樣,以后我可不來幫你了啊!”
“別別別!我要!我要!”
張繡娘連忙把冬衣緊緊抱在懷里,生怕他真的反悔,抬頭看向李逸的眼神里,滿是溫柔與感激像含著一汪溫水。
“去吧嫂子,換上試試合不合身,要是不合適,回頭我再給你拿一身?!崩钜菀娝障?,臉上重新露出笑容。
“哎……”張繡娘應(yīng)了一聲抱著衣服快步進(jìn)屋,換好衣服,她還特意用手?jǐn)n了攏額前散亂的頭發(fā),對著水盆照了照,臉頰微微發(fā)燙。
李逸立好梯子爬上屋頂清理積雪,木鏟揮動將成片的積雪從房頂推下,等他把屋頂積雪清理干凈,張繡娘也換好衣服走了出來,雙手緊張地絞著衣角,微低著頭,耳根泛紅,還有些不好意思。
“三兄弟……你看我穿著咋樣?”她小聲問道。
李逸認(rèn)真地上下打量著她,目光落在衣袖和褲腿上,確認(rèn)尺寸合適才笑著夸贊:
“嗯……挺合身!嫂子長得漂亮,穿啥都好看!”
張繡娘的臉騰地一下紅透了,連忙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鞋尖,不敢看李逸的眼睛,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我先回去了嫂子,有啥事你盡管找我,千萬別不好意思開口!”李逸扛起梯子,轉(zhuǎn)身往外走。
張繡娘送他到院門口,一直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漫天風(fēng)雪中,還戀戀不舍地站在原地。身上的冬衣暖烘烘的,熱氣順著毛孔鉆進(jìn)心里驅(qū)散了連日來的寒意。
“呦呦呦……看你那魂不守舍的模樣,魂兒都跟著李三跑了吧?”
大張寡婦早就躲在自家院墻上窺探,見李逸走遠(yuǎn),立刻叉著腰走過來,語氣里滿是譏諷。
以前聽到這些刻薄話,張繡娘總是默默扭頭就走,把委屈咽在肚子里??蛇@次,她卻挺直了腰桿,笑著看向大張寡婦,眼神里帶著幾分得意:
“你嫉妒了?嫉妒我有人疼?”
張繡娘故意挺了挺胸膛,拍了拍身上的冬衣:“沒辦法,我家三兄弟就是對我好,送粟米送肉不算,還特意給我送了這么厚實的冬衣,里面的棉花軟乎乎的,可比你那破麻布衣服暖和多了!”
大張寡婦氣得咬牙切齒,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指著張繡娘罵道:“你個不要臉的賤人!初四娶了你這么個婆娘,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張繡娘得意地?fù)P起下巴,不再理會她,轉(zhuǎn)身走進(jìn)院子,砰的一聲關(guān)上院門。
院外大張寡婦還在氣急敗壞地咒罵,可她卻毫不在意,臉上的笑意越發(fā)明媚。
李逸回到家,剛推開門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藥香??簧系年愑裰褚呀?jīng)醒了,臉色依舊蒼白,卻比之前精神了些,眼睛也有了些許神采。
“李大哥……”她輕聲喚道,聲音還有些沙啞。
李逸快步走過去,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溫?zé)岬挠|感讓他松了口氣:“退熱了就好,身子還是有點虛弱,得多休息?!?/p>
白雪兒端著一碗溫?zé)岬乃诿字嘧哌^來,關(guān)切地問道:“玉竹姐姐,要不要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陳玉竹輕輕搖了搖頭,眼神里滿是疲憊,感受著身下溫?zé)岬幕鹂?,她的視線掃過白雪兒嬌小可愛的臉,于巧倩溫柔恬靜的臉,秦心月冷傲英氣的臉。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李逸身上,帶著一絲希冀問道:“李大哥……我爹他……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雖是聽從安排從大牢里出來,可她的心始終懸在父親身上。父女倆相依為命這么多年,一想到可能要失去唯一的親人,陳玉竹的眼眶就忍不住泛紅。
這種失去親人的痛苦,白雪兒、于巧倩和秦心月都深有體會,三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屋里的氣氛瞬間變得沉重。
李逸輕輕嘆了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不忍心欺騙陳玉竹,給她虛假的希望,因為萬一希望破滅,以她現(xiàn)在虛弱的身體,怕是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說不定會大病一場。
可也無法狠心說出實情,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我知道了……”陳玉竹見他沉默,便已明白答案,緩緩別過頭,眼淚無聲地滑落,浸濕了枕頭。
李逸走到外屋,坐在鍋灶邊,看著里面跳動的火苗,心情復(fù)雜到了極點。
穿越到大荒村以來,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如此深深的無力感,之前不管是解決溫飽,還是制作工具、打獵賺錢,都能按照他的計劃一步步推進(jìn),再大的困難也能想辦法克服。
可這次遇到的事情,讓他清楚地意識到,即便他帶著現(xiàn)代的記憶和技能,也有很多事情是無力改變的。而且他有種預(yù)感,這樣的事情以后或許還會越來越多。
“難道每次遇到這種事,都只能坐以待斃嗎?”
李逸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中的木柴。如果這事發(fā)生在自己親人身上,他又該怎么辦?
正想得入神,一只微涼的手掌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李逸扭頭一看,不知何時,秦心月已經(jīng)站在他身后。他伸手握住微涼的手掌,指尖傳來粗糙的觸感。
秦心月的手本該是纖細(xì)好看的,卻因為常年握劍練功,變得骨節(jié)略大,掌心還有一層厚厚的老繭,那是皮膚反復(fù)摩擦兵器留下的痕跡。
“夫……夫君……你在想什么?”秦心月第一次喊出這個稱呼,耳根瞬間泛紅。
李逸既已說要娶她,雖無夫妻之實,名分卻已定下。兩人都沒有父母親人,一切從簡就好,順應(yīng)彼此的心意便足夠了。
“練功一定很辛苦吧?”李逸摩挲著她掌心的老繭,聲音溫柔。
秦心月在李逸身邊蹲下,試探著將頭枕在他的肩膀上,這肩膀不算寬厚,卻給了她久違的踏實感,讓她緊繃的神經(jīng)漸漸放松下來。
“我五歲就開始習(xí)武,剛開始天天哭,爹爹就用小樹枝抽我的屁股,后來哭著哭著就習(xí)慣了?!?/p>
她輕輕笑了笑,語氣里帶著幾分釋然:“現(xiàn)在想想,還得謝謝爹爹當(dāng)年的嚴(yán)苛。要是沒有這身武藝,他戰(zhàn)敗之后,我恐怕就活不到今天了。”
這些心里話,她從未對任何人說過。如今靠著李逸的肩頭,竟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那種內(nèi)心安定的感覺,讓她格外眷戀。
王權(quán)爭霸,江湖恩仇,這些年她真的太累了....
“夫君……玉竹妹妹的事,真的沒有回轉(zhuǎn)的余地了嗎?”秦心月忽然抬起頭,眼神里帶著一絲希冀。
李逸輕嘆一聲:“除非能抓到真正的劫匪,哪怕只抓到幾個,縣衙也能對上面有個交代,陳掌柜或許還有一線生機(jī)?!?/p>
秦心月沉默了片刻,又問道:“若是被抓的是雪兒、倩兒,或者是我……你會怎么做?”
李逸的目光陡然變得堅定,握著她的手緊了緊:“拼了我這條命,也會把你們救出來!大不了....我們死在一起!”
秦心月感受到他話語里的決絕,不似半分虛假,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眼底滿是暖意:
“能遇到你這樣的夫君,是我們的萬幸?!鳖D了頓,她繼續(xù)說道:“夫君,若是玉竹妹妹過門,便也是一家人了。”
李逸神色一怔,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說……”
秦心月微微點頭,眼神里帶著一絲決然:
“眼下還有七日時限,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拼一把。我的武藝雖不算頂尖,但對付幾個山匪,應(yīng)該還能應(yīng)付?!?/p>
李逸眉頭緊鎖,心里快速盤算著其中的利害:“此事兇險,不能魯莽,得從長計議。膽大心細(xì)才能成事,我們先看看縣衙那邊的進(jìn)展,再做打算吧.....”
秦心月微笑著點頭,她選的夫君,遠(yuǎn)比表面看起來要沉穩(wěn)得多。“好,全聽夫君的!”
秦心月的一番話,像一劑強(qiáng)心針,讓李逸從之前的無力感中掙脫出來。事情雖棘手,但也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屋外的鵝毛大雪還在繼續(xù),從山嶺方向吹來的寒風(fēng)呼嘯怒吼,卷著白雪漫天飛舞,天地間一片蒼茫。
李逸端了一盆溫水出去給大騾子添了水,又抓了一把黃豆撒進(jìn)食槽里,黃豆能補(bǔ)充體力,以備不時之需。
隨后,他走進(jìn)院角的木棚,開始挑選木料,腦海里,一張清晰的圖紙漸漸成型。
他要制作一張反曲復(fù)合弓。
弓箭的威力和射程,取決于弓身材料和弓弦彈性,這兩者直接決定了弓的拉合力。
拉合力越大,弓箭的力道就越強(qiáng),有效殺傷距離也會隨之提升。在這個時代當(dāng)材料無法進(jìn)一步優(yōu)化時,通常會選擇增加弓的長度來提升威力,但人體臂長有限,過長的弓不僅費力,操作也極不方便,實戰(zhàn)中并不實用。
想要在實戰(zhàn)中發(fā)揮更大作用,弓箭必須兼顧射程、威力和便攜性。
綜合這些需求,李逸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反曲復(fù)合弓。這種弓通過特殊的組合結(jié)構(gòu)和轉(zhuǎn)輪設(shè)計,既能省力,又能最大限度提升拉力,同時復(fù)合結(jié)構(gòu)還能控制體積,做到輕便易攜。
確定了設(shè)計思路,李逸開始盤點手頭的材料。
之前獵到的野鹿和野豬的筋,剛好可以用來制作弓弦,復(fù)合弓最核心的旋轉(zhuǎn)輪,條件有限無法用金屬打造,但他可以打磨鹿角的根部替代,需要的粘合劑,則能用鹿角熬制的膠來充當(dāng)。
他蹲在雪地上,用樹枝在雪層上勾勒出弓的結(jié)構(gòu)草圖,升級的木工技能,足夠支撐他完成這把復(fù)合弓的制作。材料問題也都能找到替代方案,現(xiàn)在只差實際操作。
反復(fù)確認(rèn)了設(shè)計細(xì)節(jié),李逸開始著手準(zhǔn)備....
他先用刨子將選好的硬木刨平,按照草圖切割出弓身的雛形,動作精準(zhǔn)而熟練。
秦心月站在一旁看著,雖然看不懂他在做什么,但從他堅定的眼神里,能看出他心中已有明確的目標(biāo)。
這場大雪又下了一天一夜才終于停下,積雪厚得能沒過腳面,踩上去咯吱作響。
陳玉竹的風(fēng)寒之癥雖已穩(wěn)定,心里的郁結(jié)卻未消散,即便身體漸漸恢復(fù),也沒什么胃口。白雪兒喂她喝粥,她只吃了幾口就搖著頭說飽了。
“夫君,不如今天蒸些饅頭吧?玉竹姐姐或許會喜歡吃?!卑籽﹥阂辉绫闾嶙h道,眼神里滿是擔(dān)憂。新奇的吃食,說不定能勾起她的食欲。
陳氏在木棚里給粟米脫殼,身上穿著舊冬衣暖和得很,干活也格外賣力。
昨天一天她就脫了二十多斤精米,雖然話依舊不多,但眼神不再像之前那般木訥無神,偶爾還會和白雪兒說句話。
李逸的效率極高,只用了一天時間,就將復(fù)合弓的木頭部件全部制作完成,還特意做了兩套備用。不過這些部件還不能直接使用,需要經(jīng)過烤火烘干,去除水分,再涂上一層樹油防潮防腐。
最精細(xì)的活是用鹿角磨制旋轉(zhuǎn)輪,需要將堅硬的鹿角打磨成特定的弧度,還要在邊緣刻出卡槽,容不得半點差錯。而最耗時的則是用鹿筋制作弓弦,需要將鹿筋反復(fù)捶打、拉伸,去除雜質(zhì),再編織成結(jié)實的弦,這個過程至少需要兩天時間。
李逸坐在木棚里,專注地打磨著鹿角,刨花和鹿角碎屑落在腳邊,形成一圈深色的印記。
秦心月端來一碗熱水遞給他,看著他認(rèn)真的側(cè)臉,嘴角含笑。
陽光透過積雪折射進(jìn)來,照在李逸的臉上,也照在他手中漸漸成型的弓部件上,泛著淡淡的光澤,七日的時限越來越近,雖然結(jié)果不可預(yù)料,但還是要盡力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