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寧的呼吸很淺、很緩。
她本以為,只是躺在一張床上,又不做什么,就當是旁邊躺著阿蠻,不會不自在的……
到底是高估了自已。
那么大一個活人躺在旁邊,她根本沒辦法忽略,也沒法把他想象成別人。
她緊繃著,背朝男人側(cè)躺,一動不敢動,要給對方一種她已經(jīng)睡著的假象,如此才能不尷尬。
可對方稍有一點動靜,她就提起了心,吊起了膽。
倒不是她對世子的人品不放心,實在是本能的緊張。
總想著,萬一呢?
萬一對方男人的本性爆發(fā)……此前她所有的坦率接受,都成了紙上談兵,真要讓她和世子做那事兒,她還是需要一點時間準備準備的。
回想此前在靈云觀,他們也是睡在一個房間,卻沒有這般忐忑不安……
一個姿勢維持得太久,陸昭寧半邊肩膀又酸又漲。
她實在受不住,輕輕地,假裝睡夢中不經(jīng)意地翻身。
平躺后,她只覺呼吸都順暢了。
可還是睡不著。
定是她小人之心,敏感多疑,否則旁邊的世子怎么就睡得這么沉呢?
長夜漫漫,只是她一個人的無眠。
陸昭寧無聲嘆氣。
……
次日。
第一縷微光照進內(nèi)室,陸昭寧睡眼惺忪地醒來。
一看旁邊沒人。
嘩——
紗帳忽地被掀開,露出菊嬤嬤那張嚴肅的、布著皺紋的臉。
“夫人,世子天沒亮就去刑部公廨了,您怎么不陪著一塊兒起來,伺候世子更衣洗漱呢?”
按府里的規(guī)矩,妻子需早起服侍丈夫,通常要比丈夫起得還要早,安排好一切外出事宜。
陸昭寧一直和世子分開住,還沒養(yǎng)成這個習慣。
菊嬤嬤也曉得,沒有苛責,只是作為提醒。
“明兒您可得起早些了。”
阿蠻跟在后頭,直嘆氣。
本以為沈嬤嬤都夠一板一眼、恪守規(guī)矩的了,原來一山還有一山高。
“既然世子都去公廨了,我再睡會兒也無妨。阿蠻,將菊嬤嬤請出去?!标懻褜幾蛲頉]睡好,左右今日無事,便直接躺了回去。
再者,菊嬤嬤這個人,若是一味忍讓,只會令她得寸進尺。
菊嬤嬤也是會看臉色的,自已終歸是個下人,有些話不好說得太重。
和生孩子無關(guān)的,她不該插手。
于是她恭敬地行禮。
“夫人好生歇息,要為著生養(yǎng)孩子養(yǎng)足氣血才行?!?/p>
陸昭寧:???
怎么什么都能跟生孩子扯上關(guān)系!
……
刑部。
公廨內(nèi)。
顧珩一襲深緋色官服,襯得容色凈白,面如冠玉,也襯得那眼下的淡淡青紫愈發(fā)明顯。
一大早,下屬兩位郎中向他稟告獄中審訊情況。
顧珩正坐上首位,一只手扶額,捏了捏眉骨和太陽穴,一副很是煩惱頭疼的樣子。
“這幾日關(guān)押在審的,一律不準探視,其余的,你們都做得很好,繼續(xù)審下去,不放過任何一個字眼。”
“是!大人!”
兩位郎中恭敬告退,到了外頭,其中一人喟嘆道。
“看樣子,此案十分棘手,我可是從未見過顧大人這般疲累,昨晚定是又看了一夜的供狀吧!”
“大人都如此辛勞,我等更加不能懈怠!”
“說的是!”
屋內(nèi)。
顧珩強行忍下一個又一個的呵欠,一雙眸子很快見紅。
石尋關(guān)切地問。
“世子,您是不是沒睡好?要不要先歇會兒?”
顧珩擺手,“我很好?!?/p>
他繼續(xù)低頭看公文,卻是昏昏沉沉。
“去沏杯茶來,多放茶葉。”他頭也不抬地吩咐。
“是!”
幾口濃茶下去,顧珩那困意稍退了些。
回想昨晚,著實折磨人。
他真是徹夜未眠,還得裝作睡著了,好讓陸昭寧安心睡。
裝睡可比裝病還要累。
他也不知為何,此前在靈云觀,他和陸昭寧睡在一個屋,甚至她還幾次爬到他身邊,他都沒有像昨晚那么緊繃。
按理說,一個隨時會爬過來的人,不是比一個安安分分躺在身邊的人,更加帶著不確定的危險嗎?
咕咚咕咚——
石尋眼看著世子將那杯茶一飲而盡,心里猜疑,昨晚世子和夫人干什么了?怎會這樣困倦?
真的行夫妻之禮了?
石尋面上抑制不住的好奇和激動。
突然,世子那溫和卻暗含凌厲的目光投來。
“在想什么?嗯?”
石尋立馬低頭。
“沒,沒!”
……
侯府。
陸昭寧睡到臨近正午才起。
她鮮少這么犯懶過。
阿蠻忍不住多看了小姐幾眼,幾度欲言又止。
最終她還是問了:“小姐,您昨晚和世子……那個了嗎?”
陸昭寧皺眉,“哪個?”
隨后她意識到阿蠻指的什么,面色一白。
“別胡亂猜想,我們什么都沒發(fā)生!”
“哦?!?/p>
“你一臉失望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阿蠻撓了撓頭,“小姐,您如果真能在這次一舉懷上孩子,該多好啊??上雷邮莻€眼睛不好的,美人在側(cè),居然還能睡著?!?/p>
陸昭寧:是啊,不止睡著了,還睡得可沉了。
昨晚有幾個瞬間,她都懷疑自已沒有女子的魅力,才會令男人無動于衷……
“夫人,有給您的請柬?!?/p>
沈嬤嬤進來,打斷了主仆二人。
陸昭寧接過請柬一看,竟又是八音雅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