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府的人都去前院兒幫忙了,只有棲云閣的丫頭無事可做。
寶蟬在她身邊坐下來。
聽見棲云閣外熱鬧的唱戲聲,總算明白了她心里的難過從何而來了。
熱鬧是他們的,而姑娘什么都沒有。
她笑笑,摸了摸這個比自已年齡更小的丫頭,“沒事,咱們姑娘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寶玉心里清楚,薛檸離開侯府后,不會過得更好。
而她只能跟著姑娘一塊兒嫁到李家。
說起李家,她連李家在侯府的哪個方向都不知道。
想一想,心里更難過了。
……
這幾日,薛檸過得格外煎熬。
一面是即將離開侯府的歡喜,一面是將要嫁給李長澈的忐忑。
鬧得她心里惶惶然,連覺也睡不好。
好在宣義侯府并未準(zhǔn)備大張旗鼓操辦她的婚事。
謝老夫人只將她叫過去,耳提面令幾句,又道,“先前,你與洛家鬧得難看,名聲在東京也不太好聽,你又是個未出閣的,傳出去,多少也讓人在背后嚼舌根子,上回在春林宴上,你又讓阿茵出了丑,如今咱們侯府的姑娘已經(jīng)沒幾個清清白白說自已名聲好的了,薛檸,我不怪你,只希望你這回能安安靜靜將婚事辦了,之后去了夫家,循規(guī)蹈矩,溫良恭儉,好好為人妻,替你夫君相夫教子。”
那會兒,公務(wù)繁忙的蘇瞻也在謝老夫人的萬壽堂內(nèi)。
謝老夫人的一句安安靜靜,薛檸與江氏都明白。
這便是不愿給她大操大辦的意思。
薛檸杏眼桃腮,朱唇輕點,俏生生的坐在江氏身邊。
面對謝老夫人的陰陽怪氣,她心里沒什么太大的情緒起伏,神色平靜的看謝老夫人一眼,“老夫人放心,薛檸這一嫁,無事,不回蘇家。”
坐在椅子上一直面無表情的蘇瞻,聽到這話,感覺心口像是被什么輕輕撞了一下。
男人狹長的眸子里閃爍著暗芒。
他攥住五指,抬起眼簾,看向薛檸。
薛檸的目光卻始終不在他這邊。
男人心下微惱,腦仁越發(fā)的刺疼。
謝老夫人眼里都是滿意,“你懂事就好?!?/p>
說好的不大操大辦,大婚前夕,江氏還是命人在棲云閣內(nèi)掛上了紅綢,貼上了雙喜。
宋嬤嬤領(lǐng)著幾個丫鬟在棲云閣內(nèi)忙忙碌碌。
棲云閣內(nèi)一片喜氣洋洋。
薛檸絞著手指與江氏坐在羅漢床上。
房門緊閉,窗外的風(fēng)雪聲都小了下來。
入了春,薛檸的屋子里炭火仍舊沒有斷過。
她身子骨薄弱,陽春三月也害冷。
江氏心疼的打量著她的小身板兒,感慨道,“總感覺你這丫頭還是個孩子呢,如今都要成婚嫁人了……只是那李家不知根底,那李公子又藏得深,上回來府上提親,他帶的東西也不多,給你的聘禮便是這塊上乘的玉佩,這應(yīng)該是他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了,你父親瞧不上,讓我找個機會給你?!?/p>
江氏將一塊刻著澈字的玉佩遞到薛檸手中,眼眶有些發(fā)紅,“檸檸,我是真心舍不得你?!?/p>
薛檸亦心酸,眼眸一陣濕潤,便含了幾抹淚光。
她接過李長澈送來的聘禮。
不大的圓形玉佩,中間鏤著他的名字。
她將玉佩輕輕握在掌心里,柔柔地笑,“娘親放心,檸檸已經(jīng)長大了,就算嫁了人——”
她想起自已在謝老夫人面前說的話,又改了口,“也會想法子同娘親見面的?!?/p>
江氏心里酸澀得厲害,檸檸天真單純,還不知一個姑娘家一旦嫁了人便會同娘家越來越遠(yuǎn),更何況,謝老夫人還不待見她,只怕她日后回門的機會會越來越少。
當(dāng)初她便是擔(dān)心檸檸外嫁,不能在她眼皮子底下過上好日子,才想著讓她嫁給自已的兒子。
可如今蘇瞻已經(jīng)娶了妻,檸檸卻只能嫁給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窮書生……
一想到她將來要過的苦日子,她便恨不得將自已的體已都給她。
“你那未婚夫倒是安排好了一切,只派那個叫浮生的長隨前來說明日良辰吉日便上門娶親,讓我們都在家等著,卻未說他家宅邸在何處,娘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他不大靠譜,檸檸——”
“娘,我相信他,我嫁的是他這個人,無論他是貧窮還是富貴,此生我只認(rèn)定他?!?/p>
“哎……”見勸說不動,江氏只能盡可能為薛檸安排好,“你的嫁妝加上你舅母給的添妝,雖只有四十八抬,但我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就放在秋水苑內(nèi),明日隨你一塊兒去李家?!?/p>
薛家早已沒落,薛檸已經(jīng)很滿足了,含笑點點頭,“好?!?/p>
江氏又細(xì)細(xì)道,“還有陪嫁的人。”
薛檸道,“娘,我只要寶蟬?!?/p>
江氏愣住,“寶玉呢?”
薛檸不想連累別人,“讓她留在侯府吧,她在侯府更習(xí)慣些,日后將她放在娘親院子里,也是個靠譜的心腹。”
江氏嘆口氣,“那好,聽你的?!?/p>
薛檸真心一笑,“謝謝娘。”
“對了,最重要的事兒,我差點兒給忘了?!苯夏四ㄑ劢堑臏I水,從袖子里拿出一個冊子,神秘兮兮地遞到薛檸面前,“每個出閣的姑娘家箱子里都有這樣一本壓箱底的畫冊,你親娘不在,便由我來教你。”
薛檸一看那大紅的封皮,心里便猜到了是什么東西,登時臉頰一熱。
她雖已嫁過一次,可十年過去了,又重活一回,那事兒她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更何況,跟蘇瞻的體驗并不好,每每有一回,都要疼上數(shù)日才能恢復(fù)自如。
她其實有些抵觸與男子親近,可瞧江氏興致勃勃的殷切模樣,她又不好意思拒絕,只露出小女兒的嬌羞之態(tài),眨巴著清凌凌的眸子看向她。
“你也別害羞,我們做女人的,都有這一遭?!苯蠝厝岬男α诵Α?/p>
這種事兒對姑娘家來說是很害臊,不過若是沒人教,只怕她到時洞房花燭不知如何應(yīng)對,若李長澈是個會疼人的還好,就怕他是個不知輕重的,不小心在床事上弄傷了人,女人的身子都是水做的,檸檸身子本就不好,若傷了根本,將來只怕不好懷生。
方方面面江氏都考慮到了,將那小冊子翻開,遞到薛檸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