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盾手發(fā)力猛地一推,扒在盾牌上的尸鬼便轟然倒地。
不等它起身,更后排的長槍手瞬間將其扎成一個血肉模糊的篩子。
八頭尸鬼,連軍陣的一絲漣漪都未曾激起,便被徹底吞沒。
這些屯卒,在經(jīng)歷兩次血戰(zhàn)洗禮后,眼神中對尸鬼這種鬼東西的恐懼,正逐漸被一種麻木的鎮(zhèn)定所取代。
“李松,李信,你二人率隊輪替!”
“喏!”
隨即,又是兩隊甲士輪番出陣。
片刻前出陣的李川、李貴等八人,則是換到陣后,靠著冰冷的墻磚,抓緊每一息時間恢復體力。
有這大量屯卒組成的軍陣押后,甲士們便有從容進退的底氣。
這八人亦成兩隊,進退之間輪替有序,擊少避多。
戰(zhàn)線穩(wěn)步向南推進。
無非就是水磨工夫,一點點的耗光這城墻步道上分布的尸鬼罷了。
一直推至西南角樓五十步開外。
李煜才再次下令止步。
“止!”
“前鋒歸隊!”
聞令,前方剛剛將一頭尸鬼釘死在墻上的八名甲士,立刻收槍回撤,從盾陣預留的缺口退入陣中。
為首的李松,眼神里卻滿是亢奮。
嚴格來說,一旦奪下角樓。
他們和趙府所在的衙前坊之間,此刻就只隔了最后一個南坊。
小姐生死,不久便是要見分曉。
李松剛退入陣中,便大步來到李煜身旁,抱拳揖禮。
“大人!角樓內(nèi)并無異動,卑職愿為先鋒,一舉奪下角樓!”
李煜并未當下答應。
他轉頭,目光落在了另一名帶隊而歸的隊率,李信的身上。
李信也聽到了他二人談話。
他迎著李煜的目光,先是點了點頭,隨即又微微搖頭。
“家主,卑職也確實未曾瞧見角樓內(nèi)有異樣。”
他頓了頓,謹慎地斟酌詞句,生怕一絲一毫的偏差,誤導了李煜的判斷。
“不過......角樓結構復雜,視野受阻,上下情況卻是不好說了。”
“卑職覺得,或許會有尸鬼潛藏其中,不可不防。”
比起李松的急切,李信顯得更為鎮(zhèn)定冷靜。
李煜聽完,目光再次投向那座好似死寂無聲的角樓。
它就像一頭蟄伏的巨獸,靜靜地等待著獵物上門。
“角樓上下情況不明,強攻只怕有折損之險。”
“尤其是在樓梯那等狹窄之處,一旦被尸鬼撲上,任你有千般武藝,也施展不開?!?/p>
轉角殺,可太經(jīng)典了。
除了個別人,主角光環(huán)附體,影視劇里的其他人反應不及,那就是個死。
李煜的腦海中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最壞的景象。
狹窄地帶,尤其是上下樓的階梯處,和尸鬼陷入亂戰(zhàn),所帶來的風險無疑是致命的。
尤其是角樓階梯上,若是有尸鬼自上層一躍而下。
不說砸死個人,起碼也能把人砸的暈頭轉向。
霎時就能亂了甲士陣腳。
李煜恰恰是承擔不起精銳甲士的折損。
他的目光在沉默的角樓和焦急的李松之間徘徊,最終定格。
“角樓,確實要即刻拿下?!?/p>
“但是得想個萬全之策?!?/p>
李煜心中迅速閃過幾個念頭。
要么,派隊屯卒去試探?
折損了也無傷大雅。
要么,制造點兒動靜,冒一把會驚動城下坊市的風險?
李煜所言,并未避著眾人。
混雜在屯卒隊尾的張承志知道,機會難得,他應該做些什么。
簡單的等價交換。
弱者需要伺機付出,一點點加碼,以此換取強者應許的報酬。
很簡單的道理。
“賢......不,大人。我愿前往一探!”
張承志已經(jīng)很好的把自已帶入到了......伍長的位置。
此刻,他提也不提片刻前,與李煜稱兄道弟的關系,純以下屬自居。
李煜打量了他一眼,眼神里帶著一絲審視,略作思索。
“賢弟可是有所打算了?”
“丑話說在前面,角樓上下尸鬼不知幾何,或許有,也或許無?!?/p>
“可我卻也不敢以聲相誘,只恐坊市內(nèi)群尸畢至,屆時全軍皆要陷入死地。”
敲擊盾牌,發(fā)出噪音固然能引動尸鬼。
只不過,這里和之前途經(jīng)的城墻段還不大一樣。
要是把坊市或是城內(nèi)環(huán)馬道的尸鬼引到角樓下的甬道,他們在城墻上不就白折騰了嗎?
若如此,還不如當時就近往西北角樓殺進去。
這番話,既是提醒,也是試探。
如果張承志沒什么把握,或者說的不算靠譜,李煜都不敢放任他去探查,唯恐生禍。
“大人勿憂。”
張承志躬身一揖到底,聲音里透著一股狠勁。
“我有一法,可靖角樓?!?/p>
李煜好奇。
“什么辦法?”
總不能是冒著風險,肉身引誘?
別說,張承志還真是這么想的。
只是......
做起來和李煜想象中,其實還是有所差別。
張承志揖禮道。
“大人,我愿領本隊四人,入內(nèi)探查?!?/p>
“若尸少,我等可殺之當場?!?/p>
“若尸眾,我等立刻后撤,絕不戀戰(zhàn),只盼大人能在角樓外,時刻準備接應!”
李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緩緩點頭。
這個計劃,最大的風險全攬在張承志他們四人身上。
也給他省去了尋理由派屯卒探路排險的心思。
他沒道理拒絕。
李煜指向前面的屯卒組成的盾陣。
“賢弟放心,我親率大陣相隨,直至角樓近前,為爾等壓陣!”
“多謝!”
得了李煜的口頭保證,張承志心中大定。
他轉身,點了自已麾下僅有的三人。
兩個是他自家的家丁張芻、張閬,另一個,則是那名倒霉的軍戶張旺。
四人提著自個兒的腰刀,又跟其他人借了盾牌,作勢便往角樓里進。
張芻,張閬兩個家丁自然是舍命陪家主。
但是對于軍戶張旺,這苦差事純粹是無妄之災。
他臉色煞白,雙腿都在打顫,卻又不敢違抗百戶命令。
他有心抗命,可張承志那陰沉的目光一掃過來,他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百戶張承志在他心頭,依然積威頗重。
心里苦,卻又沒處說。
總不能指望李煜這伙外來的,給他這陌生的小小兵卒做主?
張承志并未大無畏地一馬當先,沖進去放手一搏。
他站到了最后。
一個簡易的棱形小陣,就此成型。
三人默契地架著那屯卒張旺,將他半推半就地頂在棱形陣最前端,往這角樓里進。
誰心里,還沒點小算計呢。
真要是尸鬼多了,只需往前輕輕一推……
一個活人擋在狹窄處,足以給他們?nèi)?,爭取到寶貴的后撤時間。
要是尸鬼不多......
在張承志心中,僅限于兩具以內(nèi)的話。
那這四人組成的小小棱形陣,也可以瞬息展開成盾陣,協(xié)作殺尸,想來不難。
看了李煜等人這么久實操斬殺尸鬼,張承志和兩個家丁都看出了些門道。
總結起來,無非就是攻其首腦。
知曉了尸鬼要害,其實被這狗日的世道逼急了的張承志,也就沒之前那么怕了。
此前,他們竟還以為這尸鬼是什么地府陰兵附體,刀槍不死。
結果,看了這么一路。
心底的畏懼,也就漸漸淡了。
再加上身子吃飽喝足,他們自詡也有了對抗尸鬼的底氣。
李煜盡管看出了些門道,卻也放任自流。
他終究不是什么活菩薩,都是殺人如麻的武官,哪有興致去替一個可有可無的幸存屯卒辯公道?
總要有人犧牲的。
李煜也只能勉強保證,自已人只能死在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