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頌可以看到觸手的視角。
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二樓的孕婦們基本上已經(jīng)全部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只剩下三樓的燈還亮著。
那些護士們正在走廊上徘徊,一間病房一間病房的去巡查。
細心的給那些擋在床上的孕婦們換藥水,檢查她們的情況,順便還會輕輕的安慰她們幾句。
但她們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每個人的眼睛都是看著孕婦肚子的。
仿佛她們關(guān)心的只有孩子,沒有孩子的承載體。
她們在走出來的時候,還會戀戀不舍的摸摸她們的肚子,感受到里面胎兒有力的搏動,會露出滿意的笑容。
然后再開開心心的前往下一個病房。
直到將所有病房的病人們都看一遍之后,她們會聚集在護士臺前,打開那些病房里的監(jiān)視器。
觸手偷偷的移動過去,看到監(jiān)控器上的場景的時候,整只觸手都不太好了。
【肚子,密密麻麻的肚子,全部都是肚子?!?/p>
【她們好奇怪啊,一直在看她們的肚子?!?/p>
這些護士們僵直的坐在護士臺前,一動不動,她們的目光緊緊的盯著面前的屏幕,一眨都不眨,像是一具雕像。
屏幕上如出一轍的,全部都是每一個病房肚子的照片。
除了肚子,什么都沒有。
在看到這些肚子的時候,護士們的唇角輕輕揚起,露出滿意開心的微笑。
似乎能看到這些胎兒就是她們最幸福的事情。
真是……太詭異了。
溫頌讓觸手們繼續(xù)深入。
最里面的兩間房是被反鎖起來的,需要瞳孔識別。
溫頌蹙了蹙眉,瞳孔?
這兩間房需要的是誰的瞳孔?
溫頌看了眼三樓的格局,病房,護士臺,如果這是一家醫(yī)院,還缺什么呢?
醫(yī)生。
還缺醫(yī)生和醫(yī)生辦公室。
溫頌瞇了瞇眼睛,從頭到尾,她似乎都沒有聽到有醫(yī)生的存在。
可無論是接皮,還是生產(chǎn),怎么可能只有護士的參與?
那些醫(yī)生在哪兒呢?
四樓,秦胥進來的時候,就感覺自己的手里多了一個什么東西。
愣神的一瞬間,秦胥就聽到后面的人開口,“徐醫(yī)生,您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接下來的縫合我也可以干,要不還是我來做吧。”
秦胥眸子凌厲了一下,然后十分從容的后退,將東西交給身旁的人。
“最近確實是有點累了,你來吧?!?/p>
后面的人立刻接過秦胥手里的東西開始繼續(xù)操作,一邊操作一邊開口,“徐醫(yī)生,最近下面的孕婦都要到六個月了,手術(shù)是多了些,過了這陣子,應(yīng)該就會好很多了?!?/p>
六個月?
秦胥站在一側(cè),感受到了自己手臂和頸椎,腰椎的壓力,這是醫(yī)生的職業(yè)病。
他淡淡的掃了眼身旁的環(huán)境,這是一間手術(shù)室,手術(shù)床上躺著一個孕婦。
孕婦的肚子已經(jīng)敞開了,一旁的助手正在將一塊嶄新的皮接到她們的腹部。
其余的三條邊已經(jīng)縫合完成,只剩下了最后一條邊。
“嗯?!鼻伛愕膽?yīng)聲,“今天還有幾臺手術(shù)?”
后面的人接著話,“這已經(jīng)是最后一臺了,明天還有三臺?!?/p>
“好的。”
秦胥已經(jīng)對號入座。
看來,他們已經(jīng)進入了第三空間。
他在這個污染區(qū)里的角色是醫(yī)生。
好在是最后一臺手術(shù),秦胥看著助手完成之后,默不作聲的跟在助手的身后離開。
4F?
他們在四樓。
走出手術(shù)室,外面是一間一間的房間,從外面看,里面的窗簾被拉的嚴嚴實實的,沒有一絲光亮透出來。
有兩個門負責進出,上面是瞳孔識別的標志。
瞳孔識別?
里面是什么地方?
秦胥試著往那邊走,剛走了幾步,就聽到助手急急忙忙的開口,“徐醫(yī)生,您走錯了,這邊這邊!我們的休息室在樓下!”
秦胥轉(zhuǎn)過身來,裝作精神不濟的樣子,“不好意思,有點太累了?!?/p>
身后的助手感同身受的點點頭,他的眼睛下面也有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最近這幾天確實太累了,從早做到晚的手術(shù),我每天晚上累得倒頭就睡,但是夢里面還在做手術(shù)!我都快要PTSD了!”他哀嚎道。
“要不是這里工資高,我實在是——”
助手的聲音戛然而止,有些小心翼翼的看著自家徐醫(yī)生,“不好意思啊徐醫(yī)生,我是不是說的太多了?!?/p>
他實在是控制不住,只要一開始抱怨工作,感覺他能說個三天三夜,還不帶重復(fù)的。
剛剛一不小心把徐醫(yī)生當成自己的朋友了,有點太放肆了。
秦胥轉(zhuǎn)過頭來,“沒事,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
助手立刻開心的咧開了嘴,這個徐醫(yī)生自從他來了就一直沉默寡言了,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感覺很難相處。
現(xiàn)在看來也還好。
走過那些病房,秦胥正要往下面走,腳步突然停了一下,他好像聽到了嬰兒的哭聲。
“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秦胥看向一旁的助手。
助手也停下腳步仔細聽了聽,過了一會兒恍然大悟道,“嬰兒的哭聲啊,這里一天都有的,小孩子最難弄了,我小姨家今年也剛生了一個孩子,吵鬧的很?!?/p>
“徐醫(yī)生你別擔心,里面有專人照顧的?!?/p>
聽著助手稀松平常的話,秦胥的眼眸深了深。
這么大的面積,看來里面全部都是嬰兒。
在踩下樓梯的時候,秦胥開口,“這里對這些嬰兒還挺重視的。”
助手立刻搭腔,“是啊是啊,這些嬰兒我們接生了以后,都要做詳細檢查的,我從來沒見過一出生就做這么多檢查的,那血都要抽兩大管,看的我心驚肉跳的?!?/p>
“就是這些孕婦——”
助手的話戛然而止,他似乎意識到自己說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話,臉色變得煞白,急忙捂住自己的嘴,瘋狂的左右看。
“徐醫(yī)生,我剛剛不是故意提起那些孕婦的,您千萬別——”
秦胥已經(jīng)自然的接話,“放心,我不會說?!?/p>
助手立刻激動的看著秦胥,“多謝徐醫(yī)生!”
在他們這里,提起那些孕婦可是禁忌。
秦胥點了點頭,繼續(xù)往下走,在到達三樓的時候,秦胥停頓了一下。
他感覺到了溫頌的氣息!
下一秒,一根觸手偷偷的勾住了秦胥的腳腕,然后,緊緊纏住他的腿向上,然后順利的勾住他的腰,腕足還在上面蹭了蹭。
他的腰是最敏感的部分,秦胥微微顫了下,極力的控制著自己。
秦胥的手不經(jīng)意的插進自己的口袋里,隔著口袋輕輕將手指搭在觸手的上面,一點一點撫摸著它。
助手沒有察覺到秦胥的任何異常,因為剛剛的事情,他十分主動的走到前面的兩間房間前,輸入了自己的虹膜。
“虹膜檢驗通過,請進。”
伴隨著機械的聲音,秦胥帶著溫頌,還有觸手走進了其中的一間房。
這里是辦公室。
桌上擺放著一大堆的病歷,基本上都是那些孕婦的記錄。
“呼——終于到了最后的收尾環(huán)節(jié)了,寫完這些病歷就可以結(jié)束了!”助手已經(jīng)極快的打開了其中的一個病歷開始書寫。
秦胥坐在另一臺電腦前,也打開了那些病歷。
上面幾乎有所有孕婦的病歷。
觸手偷偷的伸出來,在其中的一個名字上點了點,然后又快速縮回秦胥的胸口衣服里。
秦胥看到了那個名字,俞蘭。
溫頌現(xiàn)在是俞蘭。
秦胥沒有分毫猶豫的點開了俞蘭的檔案,上面記錄著俞蘭這段時間的所有情況。
正常,正常,正常。
都是正常。
下面是懷孕10w。
秦胥又去看其他人的記錄,幾乎和他們之前看到的沒有什么區(qū)別。
秦胥手指往上輕滑,目光突然停在一個名字上面。
邱華。
她比張蕓還要大一些,出生比張蕓要早三個月。
屬于上一批的產(chǎn)物。
前面的情況與其他無異,在六個月記錄的時候,秦胥的手指一頓。
六個月:孕婦拒絕接皮手術(shù),腹部破裂,胎兒強行爬出。
胎兒送往四樓緊急救治,救治失敗。
與張蕓同樣的結(jié)局。
秦胥繼續(xù)往上面翻,這樣的記錄竟然持續(xù)了十幾頁。
在短短的一年半時間內(nèi),根本滑不完的病歷,每一條記錄都是一個人的一生。
她們誕生,懷孕,生子,死亡,幾乎都在這棟樓里完成。
生存的時間長則十一個月,短則只有兩個月。
有些孕婦在剛剛播種的第一個月內(nèi),就發(fā)生了嚴重的排異反應(yīng)死亡。
即使她們撐到了10個月,也會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徹底死亡。
秦胥的手停下,沒有再動。
而像邱姐這樣在六個月死亡的人,不止一個。
秦胥打開搜索欄,開始搜索在六個月左右死亡的人。
系統(tǒng)跳出來三十五人。
三十五人,只能占據(jù)光腦頁面的一頁。
每一個病歷都在六個月的時候終止,在孕婦拒絕接皮手術(shù)終止。
張蕓的病歷還停留在五個月左右。
秦胥拿起病歷,后面的情況他們已經(jīng)知曉。
秦胥打開病歷,在上面打字。
——“四樓有大型的嬰兒病房,里面有專人看護,需要虹膜驗證?!?/p>
字跡存在了一秒鐘,隨后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是在給溫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