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姑料事如神!”
昏黃的車燈刺破前方雨幕,照亮濕滑的省道。
副駕上,一名穿著司機制服,但眼神精悍的信徒,微微側(cè)過頭,目光在后視鏡上飛快地掃過車后座那個籠罩在陰影中的身影,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又充滿了近乎狂熱的崇拜:“另外一輛車果然出事了!”
“按您吩咐,準(zhǔn)備了兩輛同款SUV,在龍門山隧道,卡著隧道內(nèi)監(jiān)控盲區(qū)偷梁換柱,咱們這輛真載著‘蓮床’的車在白鶴湖匝道前兩公里就下了高速,檔案署那群人果然朝著咱們的煙霧彈追過去了?!?/p>
他的話語在封閉的車廂內(nèi)回蕩,帶著一種執(zhí)行了完美計劃后的得意和對后座那位存在深深的敬畏。
然而,后座陰影中,白姑的身影紋絲不動,仿佛信徒的匯報不過是預(yù)料之中的塵埃落定。
只有車窗縫隙透入的、偶爾掠過的路燈光影,短暫地勾勒出她嘴角那一抹冰冷而篤定的弧度。
白小琳看向窗外,雨點密集地敲打著車窗,雨水在玻璃上匯聚,又涓涓流淌。
模糊了窗外的世界,也如同她此刻的心境——看似平靜,內(nèi)里卻翻涌著冰冷的算計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
“嗒……嗒……嗒……”
她指尖無意識地,極其輕微地在包裹著柔軟皮革的車門扶手上敲擊著。
節(jié)奏穩(wěn)定,單調(diào)而又枯燥,但卻像是在用這微小的聲響,掩蓋心底那不合時宜的悸動。
為什么?
為什么會如此不安?
她的目光微微閃爍,縱然一切計劃都按照她的預(yù)計在進(jìn)行,但她心底卻總隱隱有某種不好的預(yù)兆。
微微側(cè)首,視線越過副駕座椅的靠背,落向車后廂。
那里,并非空蕩。
幾道鼓鼓囊囊的身影蜷縮在寬大的座椅角落,被厚厚的黑色絨布毯子從頭到腳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只露出一小截蒼白纖細(xì)的手腕,無力地垂落著。
蓮床……
大雨……
替死鬼……
死無對證……
沒有任何的遺漏之處,但為什么?
沒有任何的理由,也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只是一陣格外讓人感到煩躁的情緒,這本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她的身上。
車輛疾馳,光影忽明忽暗的在臉上錯落,白小琳眼皮微微低垂。
倏忽間!
如同滾燙的血珠滴入冰冷的清水中,朵朵染血的白蓮綻開,萬般破碎的光景映入那雙清澈而又童稚的雙眼之中,驅(qū)散了點點煩躁。
畫面如同老電影拉長的、布滿噪點的膠片,帶著刺耳的電流雜音在腦海中瘋狂閃現(xiàn)。
大雨……
燃燒著的車輛……
踩在車殼子上,身披混沌法衣持刀而立的身影……
刀光劈裂而下!
光影交錯,宛若時光倒回,飛快的收束入白小琳的瞳孔之中,瞬間讓那雙眼睛迅速睜大:“不好!”
然而還未等她話音落下,擋風(fēng)玻璃驟然映出一團(tuán)明亮熾熱的火光,帶著碾碎一切的狂暴威勢轟然砸落!
車身發(fā)出瀕死般的、刺耳到極致的金屬呻吟!
被那陣巨力轟擊得直接翻翹而起,車身在刺耳摩擦中被強行拽離路面,司機的驚呼淹沒在玻璃爆裂聲里!
緊接著,數(shù)道墨綠近黑,粗壯如兒臂的藤蔓,如同萬條巨蟒般,竟無視了物理的阻礙,詭異地穿透了商務(wù)車扭曲變形的車體鋼板和后窗玻璃。
藤蔓的動作快如閃電,帶著一種精準(zhǔn)到冷酷的目的性,瞬間纏繞向車后座那幾個被黑色絨布毯子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鼓脹身影。
“噗嗤!”
堅韌的絨布如同薄紙般被藤蔓輕易撕裂!
藤蔓尖端如同靈活的觸手,精準(zhǔn)地卷住毯子下那些纖細(xì)蒼白的手腕和腰肢,猛地收緊!
“轟!”
失去控制的車輛被踩得倒飛而起,依照慣性在空中不斷翻轉(zhuǎn),最后干脆直接裝上了前面的山壁!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撕裂雨夜!
一團(tuán)巨大的、夾雜著黑煙的橘紅火球瞬間吞噬了殘??!
灼熱的氣浪裹挾著無數(shù)燃燒著的焦黑零件,如同煙花般四散飛濺,砸落在泥濘的路面和冰冷的山巖上,發(fā)出“噼啪”的聲響。
劉武控制著藤蔓降下,將劫下的人質(zhì)放到一旁,心有余悸地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感慨道:“龜兒子的!幸好陳小哥你娃還有審鬼的那套通靈本事噻!不然我們這回真要遭白小琳那個騷婆娘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連根毛都摸不到!”
杜若薇按下仙槎從空中而落。
雙腳落地的一瞬間,素手一翻,原本古色古香的仙槎便化作了棗核大小的模子,被她收入手中,秀眉微蹙:“這次為了趕路攔截,動用了仙槎,路上應(yīng)該被不少人看到了,善后工作,怕是要頭疼一陣子了。”
繼而,她目光掃過那些被救下來的女子,語氣稍緩:“萬幸,人質(zhì)都救下來了。”
“只可惜,沒能活捉白小琳?!?/p>
她看著那團(tuán)火光,語氣中略帶一絲遺憾。
根據(jù)檔案署的情報,白小琳雖地位尊崇,但自身實力不過下三品,在這種程度的車禍疊加爆炸中,斷無幸理。
劉武聞言狠狠的啐了一口,胡亂整理了一下在剛才高速追擊和救援中被風(fēng)吹雨打弄亂的頭發(fā),看向那團(tuán)火光罵道:“這騷婆娘!作惡多端,就這么死球了,硬是便宜她龜兒子八輩祖宗了!該拿篾刀剮成臊子喂蛆才解恨!”
然而,陳歲卻并未接話。
他沉默地佇立在雨中,任由冰冷的雨水沖刷著內(nèi)景降神護(hù)身咒上吶不斷流轉(zhuǎn)的混沌光暈。
燃燒著金色火焰的眼眸,死死望向那燃燒著火焰的殘骸。
手中的神火逐雀刀,刀身微微震顫,暗紅的焰紋不安地跳躍著。
不對!
玄冥神蠢蠢欲動,分明在那燃燒著的火焰中心,捕捉到了一絲極其詭異的生機波動!
“轟!”
一聲沉悶的異響并非來自火焰的爆裂。
只見那還在燃燒著的車輛殘骸中,熾烈的火焰像是被無形的力量強行剝開,瞬間壓制!
仿佛一只看不見的巨手拂過火焰之蓮,花瓣屈辱地向四周卷曲。
露出核心一片焦黑扭曲、淌滿滾燙金屬汁液的廢墟。
雨水落下,在那片區(qū)域詭異地蒸騰起一片更濃郁的,如同香燭焚燒混合著腐敗草木的白霧。
而在那片灼熱的廢墟中心,一個纖長的身影,緩緩地,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
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