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丹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在炕上那十個或躺或坐、形態(tài)各異的孩子身上一一掃過,她的眼神里透著一股子認真與尋覓。
她歪著頭,仔細地打量著每一個孩子,小嘴緊緊抿著,像是在努力回憶著什么。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十分肯定地開口說道:“舅舅,小英子真的不在這里。我記著呢,小英子穿的是黑色的燈芯絨褲,是她媽媽給她新做的,上面縫著蝴蝶?!?/p>
肖峰聽著丹丹的話,回想起過去這一年多的時光,丹丹在柳壩村的家里過得那叫一個舒心。
姥姥姥爺對她那是疼愛有加,每次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總是第一個想到她。姥姥會輕輕地摸著她的頭,笑瞇瞇地把肉夾到她碗里,說:“丹丹呀,多吃點,長身體呢?!?/p>
姥爺則會帶著她去村頭的小賣部,給她買各種新奇的小玩意兒,什么彩色的小發(fā)卡、會發(fā)光的玻璃球,應有盡有。
肖峰更是把她當成自己的親閨女一樣,經(jīng)常給她各種新鮮的新奇的玩具和漂亮的衣服。
每次丹丹不小心摔倒,只要肖峰看見都會心疼地趕緊把她扶起來,拍拍她身上的土,安慰她說:“丹丹不怕,有舅舅在呢?!?/p>
在學校里,丹丹也是個出類拔萃的孩子。她學習非常得用功,每次考試都能取得優(yōu)異的成績。
老師們對她也是格外關(guān)愛,課堂上總是鼓勵她積極發(fā)言,課后還會耐心地給她講解難題。有一次,丹丹在數(shù)學競賽中得了一等獎,老師特意在全班同學面前表揚了她,還獎勵了她一本嶄新的筆記本。
那一刻,丹丹的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樣甜,她的自信心也在這一次次的肯定和鼓勵中逐漸建立起來,她早已不是一年前那個膽小怕事、小心翼翼的小女孩了。
經(jīng)過富足的成長,丹丹已經(jīng)樹立起來的自信和堅強并沒有因為這一次的遭遇輕易崩潰。
尤其是肖峰來了之后,丹丹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很快就變得積極樂觀起來。
肖峰靜靜地站在一旁,聽著丹丹的話,眼神里滿是贊許。他看著丹丹那自信滿滿的小模樣,心里別提多欣慰了。
他原本還擔心丹丹會因為老妖婆奶奶的哄騙而留下心理陰影,現(xiàn)在看來,自己的擔心完全是多余的。
丹丹不僅能夠勇敢地面對不好的事情,還在本能地去幫助別人,這讓他感到無比的驕傲。
他輕輕地摸了摸丹丹的頭,笑著說:“丹丹真棒,舅舅就知道你肯定能行?!?/p>
丹丹仰起頭,看著肖峰,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目光里都是期待。
肖峰聽說還有個小英子,就心上一驚,眉頭緊鎖,神色中滿是急切,他看向姚老三,聲音洪亮且?guī)е蝗葜靡傻耐?,大聲說道:
“審問,動作麻利點,快點問出小英子的下落!”那語氣仿佛帶著千鈞之力,讓周圍的氣氛都瞬間緊張起來。
姚老三一聽,立刻挺直了腰板,眼神中透露出堅定與果敢。他二話不說,大步流星地出了堂屋。
肖峰對丹丹說道:“丹丹放心,你姚叔叔去找小英子了?!?/p>
此時,丹丹看著炕上那些剛剛喝了粥,逐漸清醒過來,正蜷縮在火炕角落里的孩子們。
那些孩子一個個眼神中滿是驚恐與不安,身體微微顫抖著,像是一群受驚的小鹿。
丹丹輕聲說道:“你們不要害怕,這個是我大舅舅,他可厲害啦。是他帶著警察來救了我們,把我們從那些壞人的手里解救出來。你們放心,他一定會送我們回家的,讓你們都能回到爸爸媽媽的身邊。”
炕上的孩子們聽了丹丹的話,原本驚恐的眼神里漸漸有了一絲希望,但依然帶著幾分猶豫和不安。
這時,有一個年齡稍微大點的女孩,她穿著一件洗得有些發(fā)白的藍色夾襖,頭發(fā)有些凌亂地散在肩膀上。
她微微抬起頭,用那帶著一絲怯懦卻又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丹丹,輕輕地點了點頭,聲音細若蚊蠅地說道:
“我家在上山洼,你舅舅能送我回去嗎?我的名字叫張紅弟。”說完,她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衣角,手指因為用力而有些發(fā)白。
丹丹看著張紅弟那充滿期待的眼神,她也用力地點了點頭,眼神中滿是肯定和安慰。
然后,她轉(zhuǎn)過身,看著肖峰,眼神里帶著一絲請求,說道:“舅舅,你能送她回去嗎?張紅弟說她家在上山洼?!?/p>
肖峰微微皺了皺眉頭,心里有些疑惑,他實在不知道小姑娘說的“上山洼”到底是哪兒。
他仔細地聽著張紅弟說話的口音,發(fā)現(xiàn)和本地人還是有點差別,那口音帶著一股獨特的韻味,讓他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看著丹丹那充滿期待的眼神,還有張紅弟那可憐巴巴的模樣,他心里一軟,還是十分肯定地說道:
“能送你們回去,都能送回去。不管你們家在哪兒,舅舅都會把你們安全地送回去,讓你們和家人團聚?!?/p>
肖峰的語氣堅定而又溫暖,仿佛給孩子們吃了一顆定心丸。
隨著時間的緩緩推移,孩子們在丹丹和肖峰的安撫下,緊張的情緒漸漸平復了些許,開始陸續(xù)鼓起勇氣說出自己的家。
那一個個怯生生的聲音,如同夜空中閃爍的微弱星光,雖不響亮,卻飽含著對回家的渴望。
一個瘦瘦小小的小男孩,他頭發(fā)亂蓬蓬的,像一團被風吹亂的雜草,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哭得滿臉通紅。
他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帶著哭腔說道:“我家就在長溝,我和爺爺還在山上放羊呢。
“那天,我看見山坡上有好多杏樹,酸杏繁得很,掛滿了枝頭,我就想摘了吃。
“這時候,來了一個大人,就是那個壞老漢,他笑瞇瞇地跟我說,幫我摘杏子,但是前提是讓我?guī)退s一下羊。我當時可高興啦,就跟著他去了。
“誰知道到了山拐彎處,他突然就把我抓住了,我拼命地掙扎,可他力氣太大了。我要回家,我想爺爺了。
“可是,那個大人還騙我,說我爺爺不要我了。他肯定是騙我的,我爺爺對我最好了,每天都會給我?guī)Ш贸缘?,還會給我講好多好多有趣的故事?!?/p>
小男孩越說越傷心,聲音也越來越大,最后干脆放聲大哭起來,那哭聲仿佛要把心中的委屈和恐懼都發(fā)泄出來。
隨著李黑蛋那撕心裂肺的哭聲響起,原本就有些害怕的孩子們再也忍不住了,紛紛跟著哭了起來。
一時間,屋子里哭聲一片,那此起彼伏的哭聲,如同洶涌的潮水一般,將整個屋子都填滿了悲傷的氛圍。
孩子們被嚇壞了,這些天都沒有大聲地哭過。肖峰和姚老三就放任他們哭。
在這片哭聲中,有一個六歲左右的孩子,他穿著一件破舊不堪的小棉襖,袖口磨得都起了毛邊,小臉臟兮兮的,像只小花貓。
他緊緊地攥著衣角,眼神中滿是迷茫和無助,他擦一把眼淚,用稚嫩的聲音說道:“你們別哭了?!?/p>
孩子們果然都停下了哭。
小男孩繼續(xù)說道:“我……我只知道我家住在毛溝的羊圈。我爸爸的小名叫二柱子,我就記得這個?!?/p>
他頓了頓,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什么,又接著說:“我叫放羊娃,我每天都跟著爸爸去放羊?!?/p>
肖峰就問道:“你上學了沒有?”
小男孩想了一下說道:“我……我大說了,我還小,等我大一點,到了八歲就出溝上學??晌矣X得我已經(jīng)大了,我都會放羊了,我能幫爸爸好多忙呢。可我大就說我沒長大,不讓我去上學?!?/p>
小男孩說著,小嘴一撇,眼淚又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