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不告訴我!?
葉曦杏眸一顫,眼看趙慶那得意洋洋的目光,竟只覺得這位血衣行走……仿佛驀然間變了個人。
變得更加輕松愜意,甚至多了幾分獨屬于少年的頑劣。
她神情古怪微微蹙眉,沒好氣的回瞪了一眼:“那我自己去尋便是!”
言罷,少女便纖腰一扭,踏著靈羽輕盈而起,融于茫茫雪夜盡處不見。
……
寒風簌簌,雪落孤城。
姝月微瞇著眼迎風漫步,但不論青絲如何狂舞,她此刻的勃勃興致卻怎么也遮掩不住。
“她會不會專程去找苗劍問詢?”
趙慶神色間滿是玩味,琢磨著低語笑道:“應該不會。”
“即便去問了也得不到答案,白費心思?!?/p>
苗劍哪會把他的身世講給葉曦聽?
連自己都沒能從他嘴里聽到什么……只有當年醉酒后的只言片語,如今更是不會到處亂說。
“不過話說回來……”
檸妹輕快笑語,但卻突然想到了什么,轉而改口道:“咱們去南甲域吧?思雨跟我說那邊有一處小巧秘境名喚鏡湖,雪夜極為安寧靜謐?!?/p>
趙慶自是含笑應允。
自從家里有了檸妹后,去哪玩玩去哪走走,基本上也都是檸妹的主意了。
以至于小姨早年總是提及攜手同游,去什么無涯峰去什么熔巖谷,如今也都不提了……因為家里現(xiàn)在一閑下來就是到處游山玩水。
他隨手取出了杏黃小舟,攬著姝月第一個踏了上去。
清歡緊緊御風跟隨,曉怡司禾也含笑登臨,留下檸妹飛袖蕩雪,輕盈飄至。
……
耳邊風聲幽咽,天地清冷失光。
杏黃小舟凌空飛渡沒入夜色,在這天香城中僅是微不足道的一道熒芒。
小舟有著杏漆涂染的靈木,有著精巧銀絲鉤刻的闌干,也有安靜而溫馨的小閣。
只不過小閣太小,無法輕松容下他們六人。
一家人便散亂愜意的坐靠在靈舟前端,享受著天香城中短暫的平靜風雪。
這還是當年檸妹送給趙慶的那只小舟。
價值不菲。
在楚國足足十數(shù)萬靈石。
不過那時檸妹剛踏入筑基沒多久,趙慶的修為還趕不上檸妹,在松山坊悠閑當著富家翁。
小舟上的各種禁制,也遠不如行走仙舟與血子玉舟。
但卻去過如意境,去過松山,去過楚都,去過修遠瑤山,去過冥殤銀星川……
只不過,如今的行走仙舟留在了沙金秘境沉浮,也算是眾人議事的大殿仙闕,這四域十九秘境最后的主心骨。
“這扶桿都有些褪色,該換新的了?!辨码S手給自己挽了個發(fā)髻,明眸一掃如此閑話著。
小姨輕松托起了下頜,懶散笑語:“那要看看夫君是想換掉杏舟,還是想要換掉檸兒……”
咳咳。
趙慶似乎也在考慮,不由往司禾身邊湊了湊,斟酌提議道:“主人覺得呢?”
逗弄檸妹這種事兒,在家里很是常見。
云雨時欺負清歡,平日里逗弄檸兒,姝月早就沒有了當初的青雉,這些年被小姨帶著學壞了。
當然,司禾那么喜歡檸妹,顯然不可能跟著他們一起鬧,此刻美眸間閃過遲疑,對趙慶慵然笑語道:“我在考慮要不要把你給換掉。”
趙慶自是無懼,向后一躺便有溫炙的玉手托住他,某位含笑不語的小藥奴與主人依偎在了一起……
“哪有褪色?那可是吟竹本來的色澤……”
檸妹輕剜了姝月一眼,但目光仔細掃視過后,卻又將矛頭對準了小姨:“是被曉怡擦掉的!”
小姨當即美眸一凝,轉而顯露些許無奈笑意。
這話還真是一點沒錯,把靈舟上的吟竹都弄褪色了……也只有小姨這個潔癖狂才能干得出來。
紅檸輕松趴在了杏舟上,從趙慶手里接過小舟的控制玉符,隨口猜測著:“先前方氏傾壓而至,會不會真的與苗劍有關?”
“或許有關系,至少眼下好轉了不少?!?/p>
“卻也不知……究竟是那些古族仙宗看到了代價,還是因為苗劍去往了南甲邊緣靜居?!?/p>
趙慶無奈笑應,這實在是誰也摸不清楚。
他有很長一段時間,幾乎都是避著苗劍走的,甚至檸妹當年邀請他去離國,他都一口回絕。
直至如今成為了血衣行走,擁有獨屬于行走的權柄氣運庇護,近來也都諸事順利,且對苗劍的事一清二楚,這才稍稍放松了些。
畢竟氣運這種東西,誰也說不清道不明,只能自己去感受摩挲。
司禾隨手把玩著一枚水墨扳指,凝眸輕語道:“若是剝離一切因果來看……”
“苗劍最初是在南甲域的,但南甲域被咱們舍棄,入了沙金秘境?!?/p>
“苗劍也隨著到了沙金秘境,而后咱們便遇上了強敵,近乎折損過半人手。”
“如今苗劍又回了南甲域,至少眼下還算是風平浪靜了?!?/p>
趙慶:……
他聽著司禾的分析,總有一種奇異古怪的既視感。
畢竟當年,他和小姨姝月一起編排苗劍的時候,就是探討苗劍的行徑跟壽云山的變故。
而如今壽云山上靜居的神明,也開始琢磨苗劍了……
真就特么的離譜。
然而氣運一道血衣獨屬,苗劍身上的氣運欠缺,這玉京天地間卻唯有青影能做到。
他們也早就不在乎這些,眼下只不過是隨口閑話罷了。
姝月心里暗暗琢磨著,滿是新奇的亮起了明眸:“若是沒有夫君在,咱們極有可能覆滅于方氏之手?!?/p>
“會不會是……夫君的行走氣運,與苗劍帶來的后果相互抵消了?”
趙慶:???
好家伙。
真就瞎猜……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能扯上關系就行。
但仔細一想,好像還真有那么一點道理。
他抬眸望了一眼小姨的玩味笑眸,自己也不由開始出餿主意:“怎么才能把苗劍塞給夏語嬋?咱們試試不就知道了?”
檸妹頓時神情一滯,滿是意外的審視著趙慶,笑眸漣漣揶揄吐槽道:“苗劍不是夫君的經(jīng)年舊友嗎?怎么這般坑害人家?”
“依稀記得咱們早年同行,隨著兩位行走前去壽云山的時候,你還提及過苗劍……”
眼看檸妹如此打趣,趙慶不由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就是因為劍哥是我的老朋友,才想把他塞給別人啊……朋友為我兩肋插刀,這很合理。
小姨思索間蹙起了黛眉:“依天香城的規(guī)則,卻是沒有這般機會了?!?/p>
“苗劍畢竟起初落在南甲域,乃是相助司禾而至,眼下無法再去助力其他人。”
趙慶也露出無奈笑容,并未仔細去琢磨太多。
即便是天香城還沒開啟的時候,他也不太好跟苗劍商量這些。
畢竟人家是來給自己幫忙的……
那要怎么說?
劍啊,我看你挺倒霉的,不行你去幫幫別人?也算是間接幫了你慶哥?
……
然而,檸妹卻是一肚子壞水。
剛才嘴上還振振有詞揶揄著趙慶,一轉眼便笑吟吟的開口提議道:“以后有機會……可以選擇再與他人聯(lián)手?!?/p>
“便如咱們與葉曦聯(lián)手,葉曦也損失了不少人。”
“咱們再想坑害誰,便與之聯(lián)手如何?”
“把苗劍帶過去,而后咱們的人盡量避開……分處不同秘境……”
這主意壞是壞了些。
但姝月聽了,卻也不由目光中流露幾分期待。
只看的趙慶滿臉古怪笑意,甚至開始琢磨著具體安排的可行性。
好好好……戰(zhàn)略性大殺器是吧?
塞給誰,誰倒霉。
苗劍霉運所帶來的戰(zhàn)略價值,遠遠超過了他和沈俗的戰(zhàn)力。
……
很快的。
杏黃小舟蕩過風雪,被紅檸駕馭著闖入了南甲域的一處玉樓之中。
驟然間,耳邊風嘯俱靜,星夜與飛雪消弭。
入目所見,唯有夢幻如玉的清澈冰湖,縷縷幽美冰晶延入湖底,匯作了白茫茫的一片。
這秘境喚作鏡湖,僅僅綿延數(shù)十里,共有兩處入口。
但由于靈氣稀薄資源短缺,且不利于駐守蟄伏,在這天香城中并無太多價值。
小姨思索間剛要出口的猜測,瞬時便收了回去,美眸間流露出期許與驚艷……映著這幻夢一般冰湖絕景。
“湖心有座島!”姝月也起身遙望,脫口而出。
然而檸妹卻并未御著飛舟前往湖心,反倒是……緩緩沉落在了皎鏡一般冰湖之上。
此間的夜色頗為晦暗,但又有數(shù)十里冰層映著微光,仿佛天地間的一切光景都因此重疊交織……靜謐而絕美。
清冽的空氣使人心曠神怡,鏡湖所映的幻光引人注目。
趙慶自是握住了禾媽的玉手,一家人緩步暢游在這鏡湖寒冰之上。
他們本也不是來尋機緣的……難得在天香城里有了短暫的安寧,此時此刻的盛景與靜謐,足以勝過無數(shù)傳承珍寶。
小姨美眸中似有流光深蘊,如煙黛眉間盡是歡欣之色。
她稍顯調笑的回眸與夫君對望,似是故意惹火一般褪去了小靴,赤著美足輕盈踏著冰霜而行。
纖美腳踝與無暇雪足映入冰湖,女子玉顏上的清艷與頑劣……在這靜謐寒夜中如夢似畫。
姝月見狀莞爾一笑,眸光輕盈飄向丈夫,像是在問詢著自己是否也要赤足而行。
趙慶自然是先行探出神識,在秘境入口布下了神識印記。
緊接著便被小姨俘虜了目光,但拉著司禾的大手卻又不舍得放開……嬌妻此刻的含笑回望更是撓人心癢。
嘖。
腰疼。
平日里調情歡鬧自是尋常。
以往的險境危境,任誰也分不開心思。
但這天香城很是特殊……簡直是趙慶這輩子,遇到過最頭疼的境況。
特殊就特殊在——
天香城內時日長久,其中卻又并無生死危機。
而且?guī)蜋幟脿幋藱C會,也是希望不大盡力而為,算是一家人至此游歷。
眼下更是獲得了短暫的安靜……身處夢幻而靜謐的冰湖之間。
以至于趙慶看了姝月一眼,便回憶起了被嬌妻討粥的日子……
小姨笑眸撲閃,眼看趙慶與姝月對望,當即便抬手緊緊按住自己另一側藕臂,黛眉輕蹙顯露些許苦痛難忍:“夫君……我劍傷復發(fā)了?!?/p>
趙慶:?
他神情一驚,迫切低語:“怎么回事?。俊?/p>
說著,他便松開了司禾溫熱的玉手,頭也不回的趕上去,攬住了曉怡的纖腰。
白發(fā)女子眸光幽幽,嗤笑間言辭輕飄飄地,極盡嘲弄之意。
更像是在復述著趙慶以往的話:“等走過了百年,我向主人求婚怎么樣~”
“口口聲聲喊著主人,實則卻是別人的狗!”
但小姨輕柔的低語卻是蓋過了這些。
女子笑眸溫柔,擰身與丈夫輕輕相擁,咬耳輕笑道:“女兒不疼了……”
咳咳。
“不疼了就好?!?/p>
趙慶理所當然的攬緊了小姨的纖腰,心里則是不斷承受著主人的辱罵。
且還要關切安撫:“主人跟曉怡爭什么?我只是哄哄她而已,萬一劍傷真的復發(fā)……”
對此,司禾滿是不屑輕蔑:“不用狡辯,以后不會再順著你雙修了,且聽她喊你主人爹爹就是!”
趙慶……
造孽??!
明明歲月靜好,非得來這鏡湖做什么?
是特么的沙金秘境太小嗎?老老實實呆在寢殿里不香嗎?
簡直是天災……
司禾以前不吃醋,家里還能一切安好。
可現(xiàn)在,自己的主人可是連小姨的婚禮都要搶……
司禾心中冷笑,幽幽傳念:“不滿意的話,主人可以離你而去?!?/p>
趙慶自然不會受此威脅,否則家庭地位何在?
滿意!
實在是太滿意了!
“但曉怡畢竟是弱勢,主人就當讓著她了……我是你的狗還不明顯嗎?”
司禾:“我是弱勢?!?/p>
趙慶:……
他笑望姝月檸妹此刻的揶揄目光,暗戳戳的吐槽道:“清歡才是弱勢?!?/p>
“不?!?/p>
“顧清歡都快踩我臉上了?!?/p>
司禾的冷語傳念中醋意滿滿,但似乎覺得清歡也沒如何,又隨口補充道:“影子?!?/p>
趙慶:?
他當即回眸輕笑:“清歡過來,你踩到了主人的影子?!?/p>
……
家里一番吵鬧歡笑,最終還是以司禾完勝收場。
畢竟她跟姝月小姨都不一樣,她有醋是真吃……
湖心淺島,霜晶遍布枯草之間。
小姨極為滿足的枕在丈夫懷中,美腿交疊纖足晃蕩,思索輕語道:“雖說如此也是個可以選擇的辦法,但也需清楚……此前是否真的與苗劍有關?!?/p>
趙慶凝重點頭,稍加沉吟后低語道:“明日我去單獨見見沈俗,或許能明了不少?!?/p>
“不一定?!?/p>
司禾慵艷美眸輕抬:“這些事,不如直接問血衣?!?/p>
她手中把玩著小姨的儲物戒,從中取出了一方印璽,顯然是楚國的帝君之印無疑。
其上有玄妙靈韻流轉不定,看上去也比此前更多了幾分神異。
“楚印與楚國的國運息息相關,不如物歸原主,或許也能起到些許庇護作用?!?/p>
司禾嘴上振振有詞,隨手一遞就把曉怡的帝印塞給了檸妹,就仿佛是在報復一般……
檸妹水眸漣漣強忍著笑意,與姝月的目光隱晦交錯后,暫時收起了那原本屬于自己的楚印。
趙慶身上也有傳訊玉蕩起靈韻,是江映寒來了訊息。
【慶哥,我已回到了南丁域,你在哪?】
我在哪?
我特么的在修羅場。
趙慶沉默一瞬,原本他是約了江映寒,想商量看能不能開發(fā)點兒防御工事。
但眼下這境況……
他理清源頭,直指要害,回訊疑惑道:“姐,你有手機嗎?”
很明顯,是因為自己躲起來陪清歡玩手機,才前前后后導致的這一切……
小姨枕在夫君懷中,笑吟吟的仰起了螓首,有些意外的觀望著傳訊內容。
很快江映寒便有了回訊。
“沒有手機,不過我有平板電腦,便攜式烤箱,天文望遠鏡……需要嗎?”
趙慶:……
也行。
但是現(xiàn)在不需要,明天早上吧。
他稍稍思索而后回訊:“今夜有些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