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膳,周洄和晏子歸喝茶,休息約莫半個時辰,周洄笑著說好久沒看晏子歸耍槍,“你可是說過,除了你,沒有人能耍槍給我看?!?/p>
“小孩子不懂事,陛下也聽信他說的?!?/p>
“那我不信不行呀,要是傳出我不喜娘娘舞刀弄槍,豈不是冤枉,當初要不是娘娘會武,我這條小命早就交代了,我可不是忘恩負義之人?!?/p>
“怎么就扯到忘恩負義了?”晏子歸笑著搖頭,“我才生完孩子多久啊,身體還沒好?!?/p>
“真的只是身體的問題?”周洄問,自從早產后,晏子歸對他就有隱瞞,他理解人都有不想被別人知道的想法,“我希望你心里有不痛快都直接跟我說,不要憋在心里?!?/p>
“我在宮里見過太多郁郁而終的女人,如果你最后也變成這樣一個不開心的人,我會懊惱,一開始不讓你進宮可能你會比較好?!?/p>
晏子歸不喜歡周洄這么說,當初進宮是她自已的決定,剛到東宮的時候希望得到他的憐惜會順著他說自已可憐,現在她皇后位在手,膝下兩兒,周洄待她還如當年一樣,體貼入微。
人要懂得知足,珍惜,才會覺得幸福。
“我不想碰槍的原因說出來怕嚇著陛下?!标套託w故意道,見周洄還是想知道,她長長久久的嘆一口氣。
“也許沾了血就是不一樣?!?/p>
“陛下生病那段時間,我很煩躁,偏偏他們還不老實,山君被人傳病,我還懷著身子?!?/p>
“那段時間委屈了你,但你處理的很好,如今我們一家四口好好的都是你的功勞?!敝茕Ьo緊拉住她的手,“是我的身子不爭氣,要你吃了好多苦?!?/p>
“你要知道我那會在想什么,就不會這么覺得了。”晏子歸看著他的眼睛,“你看我去找姑母出面,退居在后示弱,這其實不是我的真實想法。”
“我當時想挑了槍出宮,把那些人都殺了,不管緣由,不管證據,我覺得他是背后黑手,我就殺了他?!标套託w沒有退縮的直視周洄的眼睛,你以為的女人,溫柔賢良,嬌嗔柔弱的女子,都不是我,我手上的槍見過血,在困境中第一反應就是殺出重圍。
真正的殺。
晏子歸驚覺自已變成一個冷硬的人,她自小學武,小時候和人打架,祖父都教她,武是止戈,現在她大了,遇到問題第一反應就是殺人。
這不對。
她在東宮時肯定不會第一反應是殺,在低處她尚能克制,等到高位,能限制她的東西越來越少,說一不二慣了,就放開心中肅殺。
可是國朝不需要一位嗜殺的國母。
她如果不加以注意,最終會走向深淵,所以她刻意回避自已會武的一部分,不想讓自已自恃藝高,就怕麻煩,遇事殺了干凈。
“你從未殺過一個無辜之人,只是心里想想,何必給自已套上枷鎖?!敝茕Э粗?,滿是心疼,“你就是想殺了他們又有什么錯?你也只是想保護我,保護我們的孩子。”
“陛下這樣縱容我,若我以后變成一個壞人,陛下要負全責。”晏子歸苦笑,“我在嘉蘭關長大,連主母課程都沒上過,現在卻在當皇后?!?/p>
“我不知道當一個好皇后需要什么,至少知道好皇后不需要什么,陛下如此仁慈,我若心硬,如何能和陛下在史書上夫唱婦隨,恩愛伉儷?!?/p>
周洄改到她身側坐下,把她摟在懷里,“一個痛快的壞人,還是一個抑郁的好人,我寧愿你做個痛快的壞人?!?/p>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你想殺人完全沒有問題,問題可能是不用你親自去殺,你動動嘴讓別人殺就行?!?/p>
“不是這么說的?!标套託w仰頭看他,“掌握著死生大法,越要謹慎,殺人造孽,都會反饋的。反到自已身上還能說是自作自受,若是反到親近人身上,當真是生不如死?!?/p>
“你看你考慮的這么多,你永遠不會變成你擔心的變成一個嗜殺的人。”周洄搖晃著她,“父皇從不讓我沾染血腥因果,畢竟我身體太差了,只有積福的份,可不能造孽?!?/p>
所以某些方面他確實仁慈的天真,但是這個位置,容不下太心軟的帝王,他手上干凈了自然是身邊的人替他沾染因果。
如果他強硬,晏子歸就不用逼著自已強硬,她最是善良不過,察覺到自已有不好的念頭就嚇壞了,她要殺的人,明明是他應該殺的。
周洄閉上眼睛。
從讓晏子歸進東宮開始,周洄總覺得虧欠了她,晏子歸做了什么事,他都能轉回想到是自已的不對上。
這也是晏子歸厲害,她就真的憑周洄對她的一點心動一點心疼,牢牢攥住他的心尖尖,雖然她曾經說嫁給誰都差不多,但是周洄真心喜愛她,還是有不同。
也得虧兩人本質上是個好人,不然兩口子就等著做一對昏君妖后,遺臭萬年。
年底宮宴上,二皇子總算抱出來見人,名字也公布,周洄在宮宴上給兩位弟弟封王,給宗親賞賜,還做媒牽了幾對紅線,其樂融融,氣象大有不同。
年后,周洄在紫宸殿處理政務的時候會把晏子歸叫來,“你幫我看著點,我就不會過勞病倒了?!?/p>
“陛下是小孩不成,還要我看著才能處理政務?”晏子歸推辭。
“政務就這么多,你幫我處理點,我就少處理點?!敝茕Φ溃@是他去年生病就想好了的事,不管別人怎么說,后宮干政并不是少見的事,晏子歸和他榮辱一體,關鍵時刻只有她是完全站在他身后,就算不站在他身后,也會站在他們兒子身前。
那還是夫妻倆的共同利益。
他要把晏子歸帶到身邊,讓朝臣習慣她的存在,也讓她熟悉政務,真等到那一天,他沒能等到兒子長成,也放心他們母子并不是毫無能力。
“先生該直言上諫了?!?/p>
“他諫他的,咱們不聽就是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