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嫣心口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脹。
她閉上眼,睫毛濕漉漉地黏在一起。
也不知過了多久,搶救室的燈終于滅了。
門打開,醫(yī)生走出來,表情還算平和:“傷口重新縫合了,失血過多,需要靜養(yǎng)。萬幸沒傷到要害,但這次折騰得太狠,必須臥床休息,否則再裂開就麻煩了。”
明嫣懸著的心重重落回實(shí)處,腿一軟,差點(diǎn)栽倒,被旁邊的宋青州伸手扶了一下。
“謝謝醫(yī)生?!彼曇魡〉貌怀蓸幼印?/p>
傅修沉被推回VIP病房,麻藥勁還沒過,他安靜地躺著,臉色蒼白,唇上更是一點(diǎn)血色也無。
明嫣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握住他沒受傷的那只手,貼在自己臉頰。
他的手很涼,她輕輕摩挲,試圖捂熱。
宋青州靠在窗邊,點(diǎn)了支煙,沒吸,任由它燃著。
“宋先生,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嫣抬頭看他,嗓音低沉。
宋青州彈了彈煙灰,語氣平淡:“他在爆炸前跳了車,掉河里了。我的人正好在附近,就順手撈上來的。他傷得重,所以一直在這里藏著養(yǎng),怕暗中下手的人知道他沒死,再來一次?!?/p>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明嫣能想象到其中的兇險(xiǎn)。
爆炸,溺水,重傷……
“為什么……不告訴我?”她聲音發(fā)抖。
宋青州瞥了她一眼,鏡片后的目光沒什么溫度:“告訴你?傅修沉躺那兒半死不活,你這邊稍有異動(dòng),打草驚蛇,我們都得玩完?!?/p>
他頓了頓,扯扯嘴角:“況且,他昏迷那會(huì)兒,誰叫都沒用,跟個(gè)活死人似的。要不是后來……”
他沒說完,但意思明確。
是她的名字,把他從深淵里硬生生拽了回來。
明嫣不再說話,低頭看著傅修沉沉睡的臉,心臟一抽一抽地疼。
……
傅修沉醒是在后半夜。
麻藥過去,傷口的疼痛尖銳地叫囂起來。
他蹙緊眉,悶哼一聲,睜開了眼。
視線先是模糊,然后聚焦在床邊趴著的人影上。
明嫣累極了,握著他的手,趴在床邊睡著了。
眼下有濃重的青黑,臉頰還帶著未干的淚痕。
他目光沉靜地看著她,沒動(dòng),怕驚醒她。
受傷的手臂僵直地放著,另一只手被她枕著,指尖能感受到她溫?zé)岬暮粑?/p>
宋青州已經(jīng)走了,病房里只剩他們兩人,還有儀器規(guī)律的滴答聲。
他看了她很久,才極慢地抬起能動(dòng)的那只手,想去碰碰她的臉。
指尖剛觸到她的睫毛,明嫣就驚醒了。
她猛地抬起頭,對上他深邃的眼眸。
“你醒了?”她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和驚喜,立刻起身按呼叫鈴,“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傷口疼不疼?要不要喝水?”
她一連串的問題砸過來,手忙腳亂。
傅修沉沒回答,只是看著她,目光像是要將她吸進(jìn)去。
他喉結(jié)滾動(dòng)了一下,聲音干澀低?。骸翱奘裁?。”
明嫣這才意識到自己又掉了眼淚,慌忙用手背去擦,越擦越多。
他嘆了口氣,用沒受傷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卻讓她無法掙脫。
“別擦了?!彼f,指腹輕輕摩挲她的腕骨,“好丑?!?/p>
明嫣又氣又心疼,想瞪他,眼淚卻掉得更兇。
護(hù)士很快進(jìn)來,檢查了一下,交代了幾句注意事項(xiàng),又出去了。
病房里再次安靜下來。
“過來?!备敌蕹琳f。
明嫣猶豫了一下,靠近床邊。
他手臂用力,將她往自己懷里帶。
明嫣怕碰到他傷口,不敢掙扎,只能順著力道,小心翼翼地側(cè)身半躺在他沒受傷的那邊身側(cè)。
他的懷抱帶著濃重的藥味和屬于他的清冽氣息,還有些虛弱,卻依舊霸道。
“傅修沉,你的傷……”她不安地動(dòng)了動(dòng)。
“別動(dòng)?!彼掳偷衷谒l(fā)頂,聲音從胸腔傳來,帶著震鳴,“讓我抱會(huì)兒?!?/p>
明嫣立刻不敢動(dòng)了,僵硬地被他圈在懷里。
“他們欺負(fù)你了?”他忽然問,語氣聽不出情緒。
明嫣鼻子一酸,搖搖頭,臉埋在他頸窩,悶悶地說:“沒有?!?/p>
“撒謊?!彼驼Z,手臂收緊,“我都聽到了?!?/p>
明嫣不再說話,只是更緊地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
所有的委屈、恐懼、絕望,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無聲的淚水,浸濕了他的病號服。
他感受到肩頭的濕意,眸色沉了下去,像是結(jié)了冰的寒潭。
“沒事了,我回來了?!彼闹谋?,聲音低沉而清冷,“賬,一筆一筆算。”
他說得平淡,字里行間卻帶著血腥氣。
明嫣知道,傅家要變天了。
兩人都沒再說話,靜謐在病房里流淌。
他體溫偏高,隔著衣料傳來,暖得讓人想落淚。
明嫣緊繃了幾天的神經(jīng)終于松懈,困意洶涌而來。
傅修沉聽著懷里人逐漸均勻的呼吸聲,低頭看了看。
她睡著了,睫毛還濕著,臉頰貼著他頸窩。
他眸色深沉,掠過她纖細(xì)手腕上隱約的指痕——那是剛才在傅家,被保鏢拉扯時(shí)留下的。
戾氣在眼底翻涌,又被他強(qiáng)行壓下。
他輕輕調(diào)整姿勢,讓她睡得更舒服些,受傷的手臂僵直地放著,另一只手始終攬著她。
翌日清晨,眼見著傅修沉還沒醒,明嫣輕手輕腳出了病房,想去買點(diǎn)粥。
剛走到走廊轉(zhuǎn)角,就撞見了靠在墻邊的陸凜。
他腳邊一堆煙頭,那頭金發(fā)在昏暗光線下也黯淡了幾分。
見她出來,他抬眸看她,眼神復(fù)雜。
“我大哥……他怎么樣?”他聲音有些啞。
“醒了,又睡了?!泵麈炭粗白蛱斓氖?,謝謝你……”
“用不著?!标憚C打斷她,嗓音低沉。
他盯著她看了幾秒,忽然扯了扯嘴角,“現(xiàn)在他回來了,你是不是……很高興?”
明嫣覺得他這話問得奇怪,但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
陸凜喉結(jié)滾動(dòng)了一下,像是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煩躁地耙了耙頭發(fā),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行?!?/p>
他轉(zhuǎn)身就走,背影決絕,帶著一股說不出的落寞和……倉惶。
明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心里騰起一股異樣,隨即搖了搖頭——她在胡思亂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