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醫(yī)院里。
等秦曉林和秦婉趕到的時候,遠遠地就看見傅老夫人面色鐵青地坐在走廊長椅上。
“老夫人……”秦曉林喉嚨發(fā)干,下意識地把還在抽噎的秦婉往身后藏了藏。
傅老夫人眼皮都沒抬,枯瘦的手指死死捻著腕間的佛珠,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哭什么哭?人還沒死呢!”
秦婉被她吼得一哆嗦,哭聲硬生生憋了回去,只剩下肩膀控制不住地輕顫。
秦曉林臉上火辣辣的,扯著女兒在旁邊的空位坐下,心里七上八下。
她偷偷覷著傅老夫人那陰沉的側臉,又想到病房里那個半死不活的傅承平,一股寒意從心底冒起。
傅修沉……他竟真敢下這樣的死手!
時間在壓抑的寂靜中緩慢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的門終于開了。
主治醫(yī)生摘下口罩,臉上帶著疲憊,對著立刻站起身的傅老夫人恭敬道:“老夫人,傅先生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p>
傅老夫人緊繃的肩膀幾不可察地松了松。
但醫(yī)生接下來的話,讓她的臉色瞬間又沉了下去:“但是……傅先生身上多處骨頭粉碎性骨折,尤其是左腿膝蓋和右手,傷勢非常嚴重。即使經過最好的治療和康復,以后……行動上恐怕也會留下嚴重的后遺癥,腿腳會很不方便。”
“不方便?”傅老夫人聲音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尖銳,“什么意思?難道我兒子以后要變成一個瘸子?!”
醫(yī)生被她駭人的目光逼得低下頭,到底還是開口道:“……走路需要借助拐杖,而且陰雨天可能會疼痛難忍?!?/p>
“廢物!都是廢物!”
傅老夫人胸口劇烈起伏,猛地將手中的佛珠砸在地上,檀木珠子噼里啪啦滾了一地,“傅修沉!這個孽障!畜生!他怎么敢……怎么敢對自己的親叔叔下這么重的手!他是要活活打死承平??!怎么不下道雷劈死他!”
她氣得渾身發(fā)抖,老淚縱橫,身邊的傭人連忙上前扶住她,低聲勸慰。
秦曉林和秦婉更是嚇得所在角落,大氣不敢出。
就在這時,走廊另一端傳來一陣腳步聲。
眾人下意識地抬頭望去。
只見許婷婷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珍珠白套裝,頸間戴著色澤溫潤的珍珠項鏈,臂彎挎著限量款手袋,在一眾助理和律師的簇擁下,步履從容地走來。
她妝容精致,神色平靜,通身散發(fā)著久居上位的貴氣與疏離,與走廊里景象格格不入。
秦曉林下意識地拉扯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心頭涌上一股酸意。
切!
裝什么裝?
她如果能成為傅家二夫人,她也能有這通身的氣派……
她兀自酸著,可許婷婷卻連眼角的余光都沒給她一個,徑直走到了傅老夫人面前。
而傅老夫人看到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渾濁的老眼里閃過一絲光亮,“婷婷,你來了就好,我就知道你放不承平……”
她頓了頓,目光在許婷婷依舊窈窕的身段上掃過,帶著長輩式的關切,“你也好好保養(yǎng)保養(yǎng)身體,看看能不能再給承平生個孩子。一個女人,不生孩子,怎么能算是個完整的女人呢?聽話,以后別再任性了?!?/p>
這話一出,連身后的律師都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許婷婷靜靜聽著,臉上沒有任何波瀾,直到傅老夫人說完,她才極輕地地笑了一聲。
在傅老夫人錯愕的目光中,許婷婷從身后律師手中接過一份文件,直接遞到了傅老夫人面前。
“媽,”她開口,聲音平靜無波,卻字字如刀,“這是離婚訴訟書,轉告傅承平,我們法庭上見。”
傅老夫人的眼睛猛地瞪大,胸口劇烈起伏,手指顫抖地指著許婷婷,“你……你……”
可許婷婷的語氣淡漠:“相關事宜,我的律師會全權處理。”
說完,她甚至沒有再多看傅老夫人一眼,轉身離開。
只留傅老夫人氣得站在原地破口大罵。
……
幾個小時后,病房里的傅承平這才悠悠轉醒。
全身如同被拆散重組般的劇痛讓他瞬間冷汗涔涔,忍不住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承平!你醒了?”守在床邊的傅老夫人立刻撲了過來,老淚縱橫,“我的兒啊……你感覺怎么樣?疼不疼?”
傅承平艱難地轉動眼球,感受到四肢百骸傳來的鉆心疼痛,恨意如同毒藤般瘋狂滋長。
“媽……傅修沉……那個畜生……”他聲音嘶啞破碎,每說一個字都牽扯著胸腔的痛楚。
“別提那個孽障!”傅老夫人咬牙切齒,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滿是怨毒,“他不得好死!連自己的親叔叔都下此毒手,他會遭報應的!”
她緊緊握住他的手,“承平,你放心,媽一定給你討回公道!許婷婷那個沒良心的女人,看你出事就跑來落井下石,還要離婚!這種生不出蛋的母雞,離了就離了!沒什么可惜的!等你好起來,媽再給你找個好的,年輕漂亮的,一定能給我們傅家開枝散葉!”
傅承平聽著母親的話,眼底閃過一絲復雜。
離婚……
許家……
他知道,以他現(xiàn)在的形式,根本無力與許家抗衡。
許婷婷在這個時候提出離婚,無疑是給了他最沉重的一擊。
他閉了閉眼,將翻涌的情緒強行壓下。
現(xiàn)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傅老夫人見他神色灰敗,以為他心灰意冷,連忙安慰道:“兒子,你別多想,好好養(yǎng)傷。我想好了,等你情況穩(wěn)定點,就送你出國去散散心,找最好的醫(yī)生做康復……”
“不?!备党衅矫偷乇犻_眼,打斷母親的話,那雙因怨恨而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此刻卻閃爍著一種異常詭異冰冷的光,像黑暗中窺伺的毒蛇。
“媽,我還沒輸。”他一字一頓,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篤定。
傅老夫人愣住了:“承平,你……”
傅承平嘴角扯出一個扭曲的弧度,配合著他鼻青臉腫的模樣,顯得格外猙獰。
“我剛剛……得了一個了不得的殺手锏。”
“殺手锏?”傅老夫人不禁眉頭微皺,“什么殺手锏?”
傅承平卻沒說話。
他微微側過頭,目光似乎穿透了病房的墻壁,落在了某個虛無的方向,腦海里清晰地回放著方才陸凜的瘋魔模樣……
他那個好外甥。
以前倒是小瞧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