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公寓——
霍寒山是在一陣劇烈的頭痛中醒來的。
意識像是沉在渾濁的水底,好不容易掙扎著浮出水面,耳邊卻縈繞著女人低低的啜泣聲。
那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像細(xì)針一樣扎著他的耳膜。
明嫣?
是明嫣……
他心頭一緊,猛地睜開眼,偏頭看向身側(cè)。
床邊,一個纖細(xì)的身影蜷縮著,背對著他,肩膀微微聳動,烏黑的長發(fā)凌亂地披散著,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頸,上面……隱約可見幾點曖昧的紅痕。
霍寒山的呼吸猛地一窒,瞳孔驟縮。
方才混亂而熾熱的片段如同潮水般涌入腦?!?/p>
他真的……真的對她……
霍寒山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脹。
是心疼,也是某種卑劣的欣喜。
現(xiàn)在她徹底屬于他了。
“嫣嫣,你別哭了,對不起……”他俯身,從背后輕輕環(huán)住她顫抖的身體,將臉埋在她頸窩,嗅著她發(fā)間的香氣,心底卻只有失而復(fù)得的狂喜,“是我不好……別怕,我會負(fù)責(zé)的,嫣嫣,我一定會對你負(fù)責(zé)的……”
他感覺到懷里的身體僵硬了一瞬,哭聲似乎更壓抑了。
他只當(dāng)她是羞憤難當(dāng),心中愈發(fā)憐惜,手臂收得更緊,一遍遍地在她耳邊保證:“別哭了,好不好?看著我,嫣嫣……以后我們好好在一起,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委屈,我發(fā)誓……”
他試圖將她轉(zhuǎn)過身來,想看清她的臉,想吻去她的淚水。
就在這時——
‘砰’!
公寓的門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撞在墻上發(fā)出巨響!
霍寒山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驚得動作一頓,下意識抬頭望去。
只見秦曉林臉色煞白,踉蹌著沖了進(jìn)來,目光驚恐地掃過凌亂的床鋪,最后死死釘在他懷里那個蜷縮的身影上。
“媽……”懷里的女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帶著濃重哭腔,猛地轉(zhuǎn)過身,撲向來人!
那張梨花帶雨的臉,瞬間毫無遮擋地撞進(jìn)霍寒山的視線里——
不是明嫣!
是秦婉?!
霍寒山臉上的溫柔和憐惜瞬間凍結(jié),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
他像是被一道驚雷直直劈中天靈蓋,大腦“嗡”地一聲,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怎么會是秦婉?!
他死死地盯著那張臉,試圖從中找出哪怕一絲一毫屬于明嫣的影子,但沒有……一點都沒有!
方才……
方才被他壓在身下承受一切的……竟然是秦婉?!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板瞬間竄遍全身,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他猛地松開手,像是碰到了什么極其骯臟的東西,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一仰,差點從床上栽下去!
“怎么……怎么會是你?!”他的聲音扭曲變形,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種滅頂?shù)慕^望。
秦婉被他推開,哭得更兇了,死死抱住沖過來的秦曉林,“媽!媽!我好怕……嗚嗚嗚……”
秦曉林緊緊摟住女兒,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向床上臉色慘白的霍寒山。
“霍寒山!”她聲音尖利,帶著哭腔,“你這個畜生!你對我女兒做了什么?!???!婉兒她還是個孩子!你怎么能……你怎么能這么欺負(fù)她?!”
霍寒山呆坐在床上,赤裸的上身暴露在空氣中,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聽著秦曉林的指控,看著秦婉那副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只覺得荒謬絕倫,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不……不是……”他嘴唇哆嗦著,試圖解釋,卻發(fā)現(xiàn)喉嚨干澀得發(fā)不出聲音,“我……我以為……”
“你以為?!你以為是誰?!”
秦曉林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聲音拔得更高,“你毀了婉兒的清白是事實!你看看!你看看她身上的痕跡!霍寒山,你還是不是人?!”
霍寒山的目光觸及那些紅痕,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閉上眼,心臟一陣劇烈的抽痛。
完了。
全完了。
他不僅沒能挽回明嫣,還落入了這樣一個惡心透頂?shù)南葳澹?/p>
“霍寒山!”秦曉林見他這副模樣,語氣愈發(fā)咄咄逼人,“事到如今,你還有什么好說的?!你必須對婉兒負(fù)責(zé)!你必須娶她!”
“不!”霍寒山猛地睜開眼,眼底布滿了紅血絲,嘶聲拒絕,“不可能!我絕不會娶她!”
讓他娶秦婉?
絕無可能!
“你不娶?!”秦曉林像是被他的拒絕徹底激怒,猛地站起身,指著他的鼻子,“霍寒山!你忘了當(dāng)年是誰救得你?你不要忘恩負(fù)義!”
她的話像是一把生銹的鈍刀,狠狠割開霍寒山塵封的記憶。
是了。
五年前,是秦曉林推開了他,才救了他一條命,可她卻因此在床上躺了整整五年。
這份恩情,他一直記著。
所以后來他連帶著對秦婉多有容忍,甚至不惜傷害到了明嫣……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份恩情,如今卻成了她們要挾他的籌碼!
“秦姨……”霍寒山的聲音痛苦不堪,“那份恩情,我一直記得,我也一直在報答你們……可這不能……不能成為讓我娶秦婉的理由!這是兩回事!”
“怎么就是兩回事?!”秦曉林急得不行,連帶著嗓音都帶著哭腔,“寒山,算阿姨求你了,行不行?你看在我當(dāng)年救過你的份上,你就不能……不能給她一條活路嗎?她這個樣子,以后還怎么嫁人???!”
霍寒山僵硬地坐在那里,任由秦曉林搖晃著他。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絕望如同潮水,滅頂而來。
恩情。
責(zé)任。
這兩個詞像兩座沉重的大山,死死壓在他的背上,讓他喘不過氣。
他的一生,難道就要這樣被捆綁嗎?
娶一個他厭惡的女人,斷送掉所有和明嫣之間的可能?
不……
他做不到。
可是,拒絕的話卡在喉嚨里。
他的拳頭死死攥緊,指甲深陷入掌心,滲出血絲,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大腦一片混亂,嗡嗡作響。
一邊是理智的瘋狂嘶吼,一邊是道德的無情鞭撻。
秦曉林見他依舊沉默,眼神一狠,猛地松開他,作勢就要往墻上撞去!
“好!好!你不答應(yīng)!那我就死在你面前!”
“媽!”
霍寒山瞳孔一縮,幾乎是本能地一把死死拉住了秦曉林!
“秦姨!你別這樣!”
秦曉林被他拉住,癱軟在地,嚎啕大哭:“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啊……女兒被人糟蹋了,人家還不認(rèn)賬……我還不如死了干凈……”
霍寒山他緩緩閉上眼,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嘗到了喉嚨深處涌上來的,濃重的血腥味。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混合著血沫,硬生生擠出來,沉重得能壓垮他的脊梁。
“……好?!?/p>
他睜開眼,眼底是一片死寂的灰敗,沒有任何光彩。
“我娶?!?/p>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秦曉林的哭聲戛然而止。
秦婉也止住了啜泣,偷偷抬起淚眼,看向霍寒山。
霍寒山?jīng)]有看她們?nèi)魏稳恕?/p>
他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傀儡,麻木地重復(fù)了一遍。
“我娶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