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爭奪
蘇禾第一個字都不信!
魏宸那副故作姿態(tài)的模樣,她看得分明——哪里是真心推拒,分明是以退為進,等著群臣跪求、眾望所歸!
就在魏宸清了清嗓子,眉眼間那抹運籌帷幄的得意將露未露之際,蘇禾忽地搶前一步,聲線陡然拔高,瞬間劈開了大殿內暗涌的波瀾:
“既如此,遺詔作廢,我等當立即商定新任太子人選!”
這一聲,又脆又利,硬生生斬斷了魏宸即將出口的長篇大論。
魏宸倏然轉頭,目光如冷電般射向蘇禾,眼底寫滿了難以置信與隱隱的斥責。
然而蘇禾壓根不接他的視線,反而環(huán)視全場,唇邊噙著一絲銳利的笑:
“話,是太子殿下親口所言,難道本宮聽錯了?今日是何等緊要的場合?正主既已言明無意參選,那便是自動棄權。”
她略作停頓,目光掃過一張張神色各異的臉,語氣愈發(fā)逼人:
“既已放棄,難道不該即刻繼續(xù)方才中斷的議程?莫非諸位還要強按著不情愿的人,來坐這九五至尊之位不成?”
單簡眼底精光一閃,立刻領會了蘇禾這手“順水推舟”的高明。
他當即撫掌,聲若洪鐘:
“護國公主所言,字字在理!太子殿下既已當眾表明無意皇位,我等若再強求,豈非成了笑話?這緣由不必再聽,今日也不是細究緣由的時候。本王以為,當尊重太子殿下自己的抉擇!”
一石激起千層浪。
群臣這才從震驚中恍然回神。
誰不知道太子方才那是自謙之辭、以退為進?可護國公主與并肩王竟就著這話柄,硬生生要把這條路給坐實了!
長公主險些沒忍住撫掌的沖動,心中大呼痛快。
她立刻揚聲附和,將這“三票”之勢砸得鐵板釘釘:
“本宮認為,護國公主與并肩王所言,極為妥當!”
頃刻間,壓力給到了尚未表態(tài)的孔老與朱老。
就在朱老捻著胡須,眼神游移不定,似要開口轉圜之時,“魏芳”猛地從席間站起,聲音因急切而略顯尖利:
“可護國公主無故打斷父王陳情,此舉未免失禮!何不待父王將話說完,再由諸位大人定奪?”
白琉璃自覺這番話擲地有聲,總算將之前蘇禾譏諷她“不懂禮數(shù)”的釘子原樣奉還。
她微微揚起下巴,等著看蘇禾如何下\\臺。
蘇禾終于緩緩將目光投向她,那眼神平靜得令人心寒。
她只輕輕抬手,對著身后隨意一揮,紅唇微啟,吐出一個字:
“賞。”
侍立一旁的霍三聞令而動,身形如鬼魅般瞬間掠至白琉璃面前。
白琉璃還在為那個“賞”字愣神,以為蘇禾是無計可施下的反諷。
然而——
“啪!”
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她另一側完好的臉頰上!
這下,她左右兩頰徹底對稱了,皆是一片火辣辣的紅腫。
白琉璃捂著臉,驚怒交加,聲音都變了調:
“殿下……你為何打我?!”
“這位姑娘屢次三番不懂規(guī)矩,打你——都是輕的!”
“你……”
“我什么?在場諸位哪個不是身有品階之者,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
“我……我是父王的親生女兒!”
哈哈哈,真是好笑。
蘇禾既然都站出來了,又豈會怕得罪人?
“你是誰的女兒本宮不管,畢竟太子的身份存疑,如今還沒落實。
就算是真的,可太子自己拒絕了,可不是咱們逼的!”
承安侯自然不會坐視不理,立刻出列:
“歷朝繼承大統(tǒng)者,哪個不是先謙后受、以禮而立?此乃祖宗法度,為君之道!”
“哦?”蘇禾眉梢微挑,似笑非笑,“依侯爺之意,方才殿下那番推辭,并非真心,而是……以退為進,實則心向寶座?”
她話音一頓,目光如電,掃過滿堂朱紫:
“若當真如此——本宮,第一個反對!”
蘇禾明晃晃的說出反對二字,這會兒就連孔老也看向了她,并發(fā)出了第一個疑慮:
“敢問護國公主,反對之由,何在?”
蘇禾看向孔老,略一頷首,繼而揚首視眾,聲徹殿宇:
“大統(tǒng)之位有能者居之,而這’能’——絕非虛偽的謙辭,不是心中想要,卻偏要繞山繞水、欲語還休的矯飾!
我大魏新歷戰(zhàn)火,山河待復,百廢待興!此刻需要的,是一柄能斬亂麻、劈風破浪的利劍;而非一把銹跡斑斑、出手之前還需反復打磨的鈍剪!
太子今日所為,看似謙和禮讓、溫良恭儉,可在本宮眼中——實為懦弱!是將簡單之事復雜化的迂腐之行!
試想,若將來由太子承繼大統(tǒng),每遇決策,必先歌功頌德、左右言他,待到群臣從那模棱兩可之間揣摩出真意——
只怕敵軍已至城下,良機早已錯失!
由如此之主執(zhí)掌的魏國……本宮,看不見未來,望不見希望!”
她環(huán)視全場,目光灼灼,幾欲燃盡一切猶豫:
“此等優(yōu)柔寡斷,非我大魏之幸,實乃國之大患!”
“故而,”她一字一頓,斬釘截鐵,“本宮堅決反對——先太子繼位!”
話音落下,滿堂死寂。
她卻忽而輕笑,語氣陡轉:
“自然,以上所言,皆建立在此太子身份屬實的前提之下。”
她微微側首,眼中掠過一絲極淡的譏誚:
“若他根本就是個冒名頂替之徒——那方才一切,就當本宮——從未說過?!?/p>
蘇禾話音落下的瞬間,整個大殿靜得能聽見燭火搖曳的輕響。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投向了那位一直沉默的先太子——魏宸。
他站在那里,身形依舊挺拔,可袖中微微蜷起的手指,卻泄露了他此刻的真實心境。
他緩緩抬眸,第一次真正地、毫無避諱地看向蘇禾。
那雙曾被譽為“溫潤如玉”的眸子,此刻深沉如淵,里面翻涌著審視、驚愕,以及一絲被徹底戳穿偽裝的震怒。
他原以為這護國公主不過是個憑借運氣上位的女子,幾句場面話便能搪塞過去,卻沒想到,她竟如此犀利,一劍便封死了他所有退路——無論是“真太子”的懦弱無能,還是“假太子”的欺君之罪,兩條路,皆被她斬斷。
他這才意識到,眼前這個女人,絕非池中之物。
片刻的死寂后,魏宸終于開口,聲音比方才低沉了幾分,那層溫潤的偽裝出現(xiàn)了細微的裂痕:“護國公主……好犀利的言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