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斬仙臺上,陸凡心中那塊懸了半日的巨石,總算是落了地。
他面上不動聲色,可那元神深處,卻早已是長出了一口氣。
我勒個去,這可真是好險,差點就把牛皮吹破了。
糊弄過去了。
當(dāng)真是好險,竟叫我將這樁天大的事,給圓了回來。
他心中這般想著,那份后怕,方才漸漸地泛了上來。
這人生編輯系統(tǒng),終究不是萬能的,還真不是什么萬能許愿機。
尤其是在這圣人遍地走,大羅不如狗的洪荒世界,其限制之大,遠(yuǎn)超自已的想象。
畢竟,這系統(tǒng)的核心規(guī)則就是不能篡改三界公認(rèn)的歷史。
那眾人熟知的地方,是半點也改動不得的。
譬如封神榜上誰人留名,又譬如那巫妖大戰(zhàn)的結(jié)局,這些早已是刻入天道,釘死了的樁子,任憑他有系統(tǒng)在,亦是動搖不得分毫。
這些限制本身就已經(jīng)足夠離譜了,而因為有圣人的存在,哪怕是在回憶里面出現(xiàn),麻煩都多得一批,根本沒法隨心所欲地編輯。
想要在圣人眼皮子底下,在他們參與的歷史事件里動手腳,就跟在新聞聯(lián)播里插播自已的廣告一樣,難度系數(shù)直接拉滿。
他能做的,也就是在那些歷史的邊角料,在那些沒人知道細(xì)節(jié)的犄角旮旯里,搞點小動作,把自已這點私貨,見縫插針地塞進(jìn)去。
這系統(tǒng)的核心玩法,根本就不是憑空捏造,而是填補空白。
這一次,當(dāng)真是叫他尋著了一個天大的空子。
那紅云老祖身死道消之后,鴻蒙紫氣的最終下落,本就是一樁懸了無數(shù)元會的無頭公案。
三界眾生皆知,封神大劫的開端,是商紂王于女媧宮進(jìn)香時,題下了一首褻瀆神靈的艷詩。
而此事發(fā)生的時間點,恰好是女媧娘娘自火云洞赴宴歸來之后。
這便是眾人熟知的歷史框架:女媧赴火云洞,女媧歸來,女媧見詩大怒。
可這其中,卻有一個極大的信息差。
女媧娘娘在火云洞中,與三皇究竟談了些什么?
又發(fā)生了什么?
此事,除了幾位當(dāng)事人,三界之內(nèi),無人知曉其詳。
這便成了他可以盡情發(fā)揮的劇本。
他將這兩個巨大的歷史盲區(qū)完美地嫁接在了一起。
那道本該消散于輪回的鴻蒙紫氣,因緣際會之下,被火云洞中屬于紅云的舊日氣息所牽引,恰好出現(xiàn)在了正在洞中做客的女媧娘娘面前。
于是,才有了后續(xù)那樁“圣母摶土造人,紫氣點化真靈”的驚天秘聞。
他便是借著這樁視野的盲區(qū),將這兩件看似八竿子打不著的事,硬生生地給牽扯到了一處。
這戲碼,瞧著是天衣無縫,可他自家心中,卻是明鏡似的。
假的,終究是假的。
這系統(tǒng),不過是叫三界眾仙,信了他這番說辭罷了。
系統(tǒng)早便言明,無法通過修改過往,來直接提升他當(dāng)下的肉身資質(zhì)與元神根骨。
故而,他上這斬仙臺前是何等模樣,如今便仍何等模樣。
他這身子骨,還是原來那副身子骨,這道行,也還是方才那點微末的道行。
也就是說,此刻任憑哪位大能前來,用什么勘破根腳的法寶照他,照出的結(jié)果,會與他上斬仙臺之前一般無二,絕不會有半分鴻蒙紫氣的影子。
這其中的道理,倒也不難想通,只需尋個由頭,便能圓得滴水不漏。
他這般想著,那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朝著自家頭頂之上,那兩樣要命的寶貝望了過去。
這一望,他心中那剛剛落下的石頭,便又悄悄地,懸了起來。
一個更為大膽,也更為荒誕的念頭,毫無征兆地,在他心中出現(xiàn)。
圣人......圣人能知過去未來,洞察三界一切。
那是不是意味著,我日后用這人生編輯系統(tǒng),對我這過往所做的種種修改,他們這些個圣人,其實在此刻,便已然知曉了?
這念頭一生出來,陸凡只覺得自家這顆心,幾乎都要從嗓子眼里跳將出來。
他再去看那兜率宮中落下的金丹,去看那玉虛宮中賜下的火精,去看眼前這懸而不落的誅仙四劍。
我靠?!
這哪里是隨手施為?
這分明是落子!
這些大佬下棋,都是走一步看一百步的。
他們早就知道我這個變數(shù)的存在,所以在我還沒開始選擇之前,就已經(jīng)提前下注了?
是三位道門圣人,早已看穿了他這未來的種種舉動,故而在今日,在此處,提前布下的局?
他們是在......回應(yīng)我?
他先前還只當(dāng)自已是個運氣好,能在這棋盤上勉強蹦跶幾下的小卒子。
可如今看來,自已這顆卒子,怕是早就被那幾個執(zhí)棋的大佬給盯上了。
他們雖未明言,可這接二連三的舉動,這樁樁件件的厚賜,其中所代表的含義,已是不言而喻。
那行吧......
既然牌局都擺到這份上了,我還縮著干嘛?
是繼續(xù)裝聾作啞,將此事糊弄過去?
還是......
他心中念頭急轉(zhuǎn),目光掃過南天門外那一張張神情各異的臉。
眾仙官此刻皆是垂眉斂目。
他們心中所想,無非是那鴻蒙紫氣的歸屬,與這背后牽扯出的圣人博弈。
至于他陸凡究竟殺了誰,又犯了何等天條,此事,怕是早已無人再去關(guān)心了。
再看那佛門陣中,一眾菩薩羅漢,更是面如土色,一個個皆是如喪考妣。
那為首的燃燈古佛,一張愁苦的面容,此刻更是比那鍋底還要黑上三分。
今天這跟頭栽得,怕是能讓他記一輩子。
如今這局面,早已不是他佛門想如何收場,便能如何收場的了。
瞧著這般光景,陸凡心中那份計較,便也漸漸地定了下來。
退,是退不得了。
退個屁!
今日這樁事,早已是將他推到了這風(fēng)口浪尖之上。
他身后,站著的是三位道門圣人若有若無的身影;他身前,是佛門那不死不休的覬覦與敵意。
他早已是身不由已,再無半分退路。
既是如此,那便索性,將這樁戲,唱得更足些!
也叫這三界眾仙瞧個明白,叫那幾位高坐于九天之上的圣人看個清楚!
他陸凡,受得起這樁因果!
也接得下這份天大的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