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殘拿來的十五顆玉珠通體碧綠,半透明的珠體內(nèi)徐徐流動著水波一樣的流光,仿佛珠子里裝著一汪清泉。
每一顆珠子里都沉淀著滄桑古老的氣息,讓人拿在手里思緒就不由地飄向古老的年代。
另外讓張小卒驚奇的是,這十五顆珠子幾乎一模一樣,單用肉眼完全分辨不出哪顆是哪顆。
天殘說這十五顆珠子是一位探險者在一條枯竭的靈脈底部發(fā)現(xiàn)的,后被奇珍門的人花大價錢買下。
“花多大價錢買的?”張小卒好奇問了句。
“一顆珠子一粒元始金丹。”天殘答道。
“我愿意出價一百粒元始金丹買一顆?!?/p>
“漲價了?!?/p>
“多少?”
“五百粒星辰丹一顆?!?/p>
“——”
天殘匆匆來匆匆去,帶走了十五顆被加持了神魂之力的玉珠,留下了狼頭面具人不是蘇謀的消息。
說實話,張小卒對這十五顆玉珠著實有些心動。
因為這十五顆玉珠品質(zhì)非凡,對神魂滋養(yǎng)之力有出奇的加持作用,他給玉珠加持了六重功效的力量,但玉珠卻得到了接近七重功效的力量。
若是加持上八重功效的力量,豈不是就能得到接近九重功效的力量,張小卒怎能不心動?
怎奈何天殘死不肯松口,非五百粒星辰丹不賣,他只能作罷。
狼頭面具人不是蘇謀,張小卒想了許久沒想到第二個符合條件的敵人,也只能作罷。
主要是這一路打打殺殺過來,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仇敵,根本無從去想。
周劍來和都可依的第二場對決也落下了帷幕,誰也不知道他們兩個在哪里比的,只知道二人回來后說又一次打平,約定一個月后再比。
二人倒是沒有說謊,他們確實比了一場,只不過用的是木劍,戰(zhàn)斗以二人手里的木劍同時折斷而終止。
丙良辰?jīng)]有再找張小卒決斗,因為他已經(jīng)清楚地認(rèn)識到自己不是張小卒的對手,他決定回問天宗潛心修煉,一年后再來找張小卒一決高下。
風(fēng)一曲和易正浩在邵家見識過周劍來的真實戰(zhàn)力后,對都可依能打贏周劍來奪回生辰貼不再抱多大希望,決定先回問天宗。
都可依思考一番后決定一同回去。
東郭旗匆匆留下的紙條讓她憂心忡忡,她要回問天宗找東郭旗問明白,不然心里膈應(yīng)得實在太難受。
臨走前她找周劍來討了一壇劍梅酒,看樣子已經(jīng)被周劍來發(fā)展成了一位好酒友。
蘇翰林的鍘刀鍘完帝都的貪官污吏并沒有停下來,而是以帝都為中心朝四方屠戮而去。
與鍘刀同行的還有武裝到牙齒的軍隊,隨時準(zhǔn)備武力鎮(zhèn)壓反抗者。
有人擔(dān)憂如此大肆殺戮會讓四方官員惶惶難安,暴.政暴行甚至可能激起嘩變造反。
但他們的擔(dān)憂完全多余,因為鍘刀所到之處萬民歡騰、山呼萬歲,貪官污吏、惡霸強權(quán)失道寡助,無所遁形。
亦有人擔(dān)憂短時間內(nèi)殺戮大量官員,會造成大量職位空缺,致使政令癱瘓。
但這樣的擔(dān)憂也是多余的,因為貪官污吏的腦袋尚未落地,就已經(jīng)有人接任了他們的職位。
泰平學(xué)院幾十年時間培養(yǎng)出了數(shù)不清的優(yōu)秀人才,蘇翰林的底氣足著呢。
還有人擔(dān)憂——
但所有的擔(dān)憂都是多余的,因為這是一場蘇翰林蓄謀已久的變革,他們所有的擔(dān)憂蘇翰林早就擔(dān)憂過了,并謀劃好了應(yīng)對之法。
邵氏商行和貪官污吏、惡霸強權(quán)的清掃,讓蘇翰林的口袋一下子富裕了起來,東征西討被他提上了日程。
皇極殿。
早朝散去,都承弼被蘇翰林單獨留下。
都承弼神色恐慌,心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
蘇翰林的鍘刀讓他真正認(rèn)識到這位大蘇開國皇帝的狠辣無情,管你他娘的是誰,說殺就給殺了。
再加上都可依對他的一通教育和恐嚇,讓他的心現(xiàn)在比誰都脆弱,經(jīng)不起一點驚嚇。
“愛卿還沒有用早膳吧?”
待文武群臣都散去,蘇翰林自龍椅上站起身問都承弼。
“回陛下,臣還沒有吃早飯?!倍汲绣鋈鐚嵈鸬馈?/p>
現(xiàn)如今沒人敢在蘇翰林面前說半個謊字,因為喜歡說謊的大多都被斬了。
“陪朕吃一點吧?!碧K翰林邀請道。
“臣叩謝圣恩。”都承弼受寵若驚,連忙跪地叩謝,眼眶激動的都紅了。
因為他今天已經(jīng)是第六天來早朝了,可這六天蘇翰林看都沒看他一眼。
他感覺自己已經(jīng)被蘇翰林丟棄了,正想著要不要識趣一點,自己主動請辭算了,卻沒想到蘇翰林突然又搭理他了。
這讓他覺得自己還沒有被丟棄,蘇翰林心里仍然記著他呢。
他跟著蘇翰林來到了養(yǎng)心殿。
看見養(yǎng)心殿里的擺設(shè),他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那時候蘇翰林經(jīng)常在散朝后請他來養(yǎng)心殿吃早飯,他滿腹才學(xué)抱負(fù),總是能在蘇翰林面前侃侃而談。
談詩詞歌賦、談風(fēng)花雪月、談人生理想、談民生國事、談天談地,暢所欲言。
蘇翰林既像一位忘年好友,與他暢笑對談,更像一位充滿智慧的長者,給予他鼓勵、支持和指引。
那時候他想蘇翰林是世上最懂他,亦是最賞識他的人,他心甘情愿地要輔佐蘇翰林一輩子,盡展他的才學(xué),讓蘇翰林成為一代圣君。
可不知什么時候蘇翰林突然就不再請他吃早飯了,他和蘇翰林的關(guān)系漸漸疏遠(yuǎn),最終就只剩下君臣這一層關(guān)系。
“吃吧?!?/p>
飯菜上桌,蘇翰林拿起筷子,隨意地說道。
白粥,饅頭,腌蘿卜。
都承弼端起粥碗,碗里飄出的熱氣模糊了他的眼睛。
他還記得蘇翰林第一次邀請他吃早飯,問他吃什么時,他說要是能喝上一碗香噴噴的白粥,吃兩個熱乎乎的饅頭,再就上幾口腌蘿卜,保準(zhǔn)一早上都能干勁十足。
那時候他還是涼州城一個小小的主薄,也不知道蘇翰林是皇帝,但正是那一頓飯讓蘇翰林看到了他的才學(xué),開始對他提拔重用。
他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蘇翰林仍然還記著呢。
一口粥,一口饅頭,再就一口腌蘿卜。
都承粥發(fā)現(xiàn)粥沒有以前香甜了,饅頭沒有以前軟糯了,腌蘿卜也沒有以前清脆爽口了。
但是他知道不是粥、饅頭和腌蘿卜變了,而是他的初心變了。
他吃著吃著已經(jīng)淚流滿面,不過他仍然含淚把粥和手里的饅頭吃完了,然后起身走到蘇翰林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陛下,我錯了,大錯特錯,千錯萬錯,您砍了我的腦袋吧。嗚——”他跪伏在蘇翰林面前懺悔大哭起來。
六十多歲的人,哭得比孩子還兇。
蘇翰林放下碗筷,看著都承弼讓他哭了一會,然后才開口說道:“你犯的罪夠朕砍你十次腦袋了。”
“臣知罪,臣愧對陛下的賞識和信任,臣死不足惜?!倍汲绣稣嫘幕谶^道。
“知道朕一口氣斬了那么多人,為什么唯獨留你沒斬嗎?”蘇翰林問道。
“陛下念舊情——”
“國事面前無私情,這話還是你說給朕聽的,你忘記了嗎?”蘇翰林喝斷都承弼的話。
“臣慚愧,請陛下示下?!倍汲绣鰢樀靡欢哙?。
“朕是憐惜你一肚子才學(xué),若不然你就是有十顆腦袋也給朕砍完了。
你當(dāng)真以為都可依是圣人弟子,是問天宗的核心弟子,朕就不敢砍你的腦袋嗎?
那你也太小瞧朕了!”
蘇翰林怒道。
“臣就是一頭蠢豬,蠢到家了?!倍汲绣鲎粤R道。
蘇翰林神情一緩,問道:“說吧,你是想回家養(yǎng)老,還是想再給朕當(dāng)幾年宰相?”
“臣不想回家養(yǎng)老,臣也不當(dāng)宰相了,臣要以戴罪之身跟隨陛下左右,為陛下排憂解難?!倍汲绣龃鸬?。
“朕的宰相是你想當(dāng)就當(dāng),不想當(dāng)就不當(dāng)?shù)膯??!”蘇翰林喝問道。
“臣萬萬不敢這么想。”都承弼惶恐道。
“狗東西,趕緊把眼淚鼻涕擦了,給朕再吃兩個饅頭,吃飽了給朕干活去?!碧K翰林罵道。
“臣叩謝陛下圣恩?!倍汲绣鲋刂氐貨_蘇翰林叩頭謝恩。
他心里現(xiàn)在再無一點雜念,就想在有生之年盡心盡力地輔佐蘇翰林,報答他的知遇、賞識、不殺之恩。
他喝著粥,啃著饅頭,就著腌蘿卜,忽然感覺心里從未有過的輕松,彷如一下回到了年輕的時候,渾身充滿了干勁。
“還記不記得你說過的一句話,你說:‘如果有一天老百姓種地不用交稅,非但不用交稅,反而會得到國家的獎勵,不知那會是怎樣的一幅曠古盛世?’?”。蘇翰林忽然問道。
蘇翰林不殺都承弼,是真的賞識他的才學(xué),因為他眼下實行的改革,很多地方都是都承弼給他的思路。
都承弼聞言先是一愣,旋即震驚地瞪圓了眼珠子。
一瞬間,蘇翰林做的很多事情他都想通了,他猜到蘇翰林想要做什么了。
蘇翰林站起身走到門口,負(fù)手望蒼天,問道:“朕想試一試那樣的盛世,你敢陪朕一起嗎?”
都承弼兩三口吃了手里的饅頭,喝干碗里的粥,激動地跑上前去跪地道:“臣萬死不辭!”
“走,朕帶你去看看朕的宏偉藍(lán)圖?!?/p>
都承弼呆在皇宮里三天兩夜沒回家,都家上下哀聲一片,只覺蘇翰林的鍘刀即將來到家門口。
但是他們最終等來的是滿面春風(fēng),意氣風(fēng)發(fā)的都承弼。
都承弼感覺他的人生充滿了活力,遠(yuǎn)比爭權(quán)奪利快活百倍。
……
國舅府。
飯廳里,國舅爺曹德民癱軟在他舒適的超大軟椅里,蓬頭垢發(fā),面色蒼白,眼睛緊閉,雙唇開裂,進(jìn)氣少出氣多,眼看快要不行了。
他已經(jīng)九天沒有吃飯,就要餓死了。
他的面前擺著滿滿一桌山珍海味,撲鼻的菜香肉香彌漫著整個飯廳。
這九天每天都是如此。
門外候著一群饞得口水直流的乞丐,再過一個時辰他們就會被允許進(jìn)入飯廳,坐在桌邊大快朵頤。
曹德民覺得他即將成為史上第一人,第一個被活活饞死的人。
他沒病。
牙口好著呢,胃口也好著呢。
可是他只能看不能吃,因為這是蘇翰林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