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日連著下雨,雖說這兩日沒雨,但這天兒還是陰沉沉的,沒有暖和半分,地面上都透著一股子侵骨的寒意。
姜如初從搜檢房里出來的時候,那潦草的姿態(tài),引得無數(shù)人悄然看來。
明眼人一看,都能看出她被人脫衣搜檢過,連霍衍舟不免掃來淡淡的一眼,人群里自是響起無數(shù)各異的猜測.......
“.......難道她私藏夾帶?”
“你傻啊,要真是有夾帶,她還能囫圇個出來嗎?早被送到刑部嚴辦了。”
“那肯定是不能的,不過但凡有疑,她肯定就要接受解衣搜檢,這也難怪了........”
姜如初對后方的議論聲恍若未聞,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輕松之意,面對搜檢完她考箱的士兵,她微笑著頷首。
“有勞.......”
她接過士兵遞還回來的考箱,里面的物品都已經(jīng)被翻檢過,略顯凌亂,硯臺筆墨這些,全都不在原本的位置。
雖說此次考生更受尊敬,但若一旦被發(fā)現(xiàn)偷藏夾帶,替考舞弊等,便不會像鄉(xiāng)試中只是被戴枷示眾那么簡單。
而是要永遠取消科舉資格,流放三千里。
姜如初掃了一眼后方,烏壓壓的考生人群,以及正要過搜檢的霍衍舟.......會寧郡的考生很快就要點完,某人還是沒來。
號炮已經(jīng)響過兩聲。
她扭頭轉(zhuǎn)身,在一旁領取了號簽,剛剛踏進貢院的大門,便聽到后方響起一陣喧嘩聲。
“快讓讓,快讓讓.......我家郎君快要來不及了,諸位行個方便.......”
“誰啊,擠什么.......知道要來不及了,還這么晚才來.......”
“哎......是周大郎君啊........”
聽到人群響起的喧嘩聲,姜如初回頭一看,便看到,正在前方慌忙開路的急峰,以及跟在他身后的周長濟。
旁邊的士兵神情一肅,上前呵斥:“貢院重地,禁止喧嘩,閑雜人等,請速速離開!”
這還是看到是周氏的人,才只有呵斥,若是換作旁人,早被棍棒夾著扔了出去。
急峰將自家郎君送到,眼看會寧郡的點名還未結束,當即松了一口氣。
“好好,小人把我家郎君送到了,這就出去,這就出去.......”他拱手作揖道。
“郎君,你快往前走?!?/p>
急峰回頭一看,卻看到自家郎君臉上竟帶著一個淡淡的笑容,再細看眼神,正落在正前方貢院大門方向。
他有些詫異的順著看過去,在看到大門口的是誰時,霎時便恍然大悟。
大門口,回頭看來的姜如初,遙遙的對上周長濟那雙沉穩(wěn)的眸子,她神情一動。
見對面的人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她這才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手中的考箱,意有所指。
周長濟不動聲色的垂眸頷首,嘴角輕輕一勾,笑容里閃過一絲自信,意味不言而喻。
姜如初便倏地一笑,回過頭來,一抬拐杖,下一瞬,背影便消失在貢院門口。
其實她這些日子對他有很多的疑問,比如那些流言,還有周靈說的美人圖,但在真正的看到這個人的時候,卻什么都不必問了。
她要問什么呢......這個人的臉上,滿滿都是與她相同的東西,她早便能看出來,周長濟與她,其實是同一種人。
姜如初深知自已,她這種人,是沒有時間風花雪月的,她都不知道自已還能否愛上一個人,因為她要做的事,實在太多太多......
進了貢院。
姜如初在號軍的帶領下,前往自已的號房,這貢院里三年沒有人氣兒,一走進來,就一股子陰冷勁兒。
貢院占地非常廣,四周的圍墻上布滿了荊棘,當考生進去考棚后,就要鎖門,稱為鎖院貢試,因這些荊棘的緣故,又叫做鎖棘貢試。
鎖院貢試最大的弊端,就是一旦發(fā)生什么,在場的考生連一個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尤其是火災。
因此防火,乃是貢院里的重中之重。
不僅貢院的號房全都修成磚石結構,每條號巷的盡頭還有一個大水缸,這些都是防火用的,連蠟燭,都是貢院里每日發(fā)一根。
貢院四角都設有瞭望樓,有巡查的號軍,隨時都能看到考棚里的任何情況。
考生本人不得攜帶任何火種進貢院,像姜如初在鄉(xiāng)試那般,還能在號房門口做飯,定然是不可能的事。
考生的一日三餐,都由號軍送到本人所在的號房,這下,是真的除了如廁之外,半步也不能離開號房了。
中途考完出來溜達更是不可能的事,不過考完一場便能出號房休息一晚,但也不能離開貢院,便已算是十分不錯。
姜如初在看到自已那個處在正中間,狹小無比、如同一個小籠子似的號房時,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比起鄉(xiāng)試,會試的號房更加的窄了一些,而且是全封閉式的,不僅看不到左右的考生,連前方的也瞧不見。
姜如初在號軍的監(jiān)督下,走進號房里,號門立馬便被落了鎖,而方才送她進來的兩名號軍,還留下一名,看守在她的號房前。
這與坐牢子,還真是沒什么分別了。
這次的床,便不再是門板,而是鑲嵌在墻上的一張木板,也叫做號板,考試的時候拆下來橫著放是桌子,睡覺的時候豎著放,就是床。
整間號房就剛好夠一個人躺下,想在里面多走兩步都十分艱難,連她這樣矮小一些的女子都尚且如此,不難想象,其他高大一些的考生怕是睡覺連轉(zhuǎn)個身都難。
整個號房里,只有右邊墻面的最上方,有一個長條形的窗口,頭是探不出去的,寬度只能剛好夠一只手伸進來,這是號軍給考生送食物和水,以及試卷遞進來的地方。
也是白日里唯一的光源處。
姜如初踮起腳剛好能看出去,外面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堵灰白色的厚厚的墻,是旁邊的號房,但旁邊號房的窗口也是開在右側(cè),所以相鄰兩個號房,想要看到對方也是不可能的。
現(xiàn)下才是下半日,離所有考生都搜檢完畢,大概得到入夜時分去了。
不過明日才開考,今日進來得越早,反倒是越難熬了,沒有書可看,帶來的筆墨在此時都珍貴無比,更不可能提前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