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鐵打造的比斗臺泛著森然冷光。
侯亭緊了緊鐵爪,那爪尖上還沾著謝珩的血。
他一雙三角眼陰惻惻地盯著葉緋霜,不像是猴子,倒像是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侯亭還記著寧寒青給他的承諾——
殺了這個小娘們,不光可以得到黃金千兩,還能得到京畿衛(wèi)一個指揮的位置。
可真是個值錢的小娘們。
鑼聲一響,打斗開始。
侯亭腳腕一轉(zhuǎn)就往葉緋霜身后溜,并不直面相迎。
他剛才對謝珩時用的就是這副偷雞摸狗的姿態(tài)。畢竟他的鐵爪和長槍比起來實在不占優(yōu)勢,正面接招并非上策。
侯亭的招式?jīng)]有半點章法,全是讓人防不勝防的陰招,看得臺下眾人的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
太后閉上眼,連念了好幾聲阿彌陀佛:“就該逼她下來的!”
寧寒青和安華則是一眨不眨地看著,在每一次侯亭的鐵爪擦著葉緋霜打空時遺憾不已,怎么就沒抓死她呢。
兵部尚書捋著胡須,眉頭擰成了疙瘩,對身邊的侍郎郭康毅說:“此子招式毒辣,招招都是沖著寧昌公主的命門去的,實在膽大包天?!?/p>
郭康毅說:“武試就是如此。況且方才已經(jīng)給了寧昌公主機會,是她自己不下場。即便有個什么,也是她自找的?!?/p>
另一位白胡子御史冷哼一聲:“寧昌公主一開始就不該上場!天下豈有女子涉武的道理?正好,讓她打個樣,看以后還有沒有女人敢這樣胡鬧!”
陳宴冷聲道:“寧昌殿下過五關(guān)斬六將走到這里,實力如何有目共睹,如何是胡鬧?如若她這一場也贏了,還是胡鬧?”
老御史癟嘴:“贏了是她運氣好!”
寧衡嗤笑:“呦,不如老大人也上去比一比,看看有沒有這樣的好運氣?只怕過不了兩招,您這把老骨頭就得散了架吧!”
老御史怒道:“本官是言官,又不是武將!”
寧衡:“是,是,言官,難怪喜歡胡說八道?!?/p>
“你……”
“衡兒?!碧蟛幌滩坏爻庳熕?,“不得無禮?!?/p>
寧衡拖著長音應了聲是。
蔣放也緊張得不行。
他耳邊還回響著葉緋霜昨晚去找他的時候說的話。
不會他們的計劃還沒實施,她就死了吧?
“哎呀呀,可真是危險?!卑踩A表面擔憂實則幸災樂禍地說,“寧昌妹妹和人家根本不是一個水平的啊?!?/p>
她這種外行人都看得出來,葉緋霜每次都是險險躲過侯亭的進攻,而她的槍連侯亭的衣角都碰不到。
這么拖下去,她很快就會敗在侯亭的鐵爪之下。
席青瑤躲在席紫瑛背后:“我不敢看了,你給我講講?!?/p>
席紫瑛出了一手心汗:“這我怎么講?”
“蠢貨?!编囨狭藫鲜直?,“沒有自知之明,早該下來的。”
她先前討厭葉緋霜,是因為她和寧寒青扯到了一起。然而現(xiàn)在,她和寧寒青成了堂兄妹,徹底不會在一起了,鄧妤對葉緋霜的討厭就從“極其”降為了“一般”。
一般討厭而已,倒也不至于盼著她死了。
臺上,葉緋霜的衣服已經(jīng)被侯亭抓出了好幾道口子,倒是沒有傷到皮肉。
她忽然收了長槍,改為用匕首進攻。
侯亭幾乎要狂笑出聲,這小娘們是真的被逼急了。殊不知,近戰(zhàn)他更是毫無對手!
“她瘋了?”謝珩差點站起來,“她能躲開這么多次,完全是因為兵器夠長!怎么能收了槍!”
陳宴也覺得葉緋霜這個決策十分不妥,按說她不該這么草率。
臺下忽然發(fā)出一陣驚呼。
因為侯亭的鐵爪,扣住了葉緋霜的脖頸。
那雙鐵爪那么長、那么鋒利,葉緋霜纖細的脖頸顯得那么脆弱、不堪一擊。
像是根蒲草,輕輕一捏就會折斷。
許多人都閉上眼,不敢再看了。
葉緋霜卻想,就是這一招!
前世,她給陳宴的胸口上藥時,聽他念叨著復盤:“他抓向我脖頸時我不該躲的,那是虛招。實招在他右手上,趁機抓我胸口,‘掏心爪’就是這么來的。”
侯亭左手一握,只聽“噗嗤”一聲,鮮血飛濺。
這小娘們的鮮血在他眼中變成了璀璨的黃金、錦繡的前程。
侯亭的笑容還沒有完全展露,就僵住了——
不對。
很痛。
他看見了長槍的槍桿,貫頸而出。
是他的血。
怎么會這樣?
這是他的絕招,等閑不會使出來。但凡使出來,就沒有失手過。
因為正常人被抓脖子時,不可能不躲。一躲,心口就有了破綻。
他要的就是這一瞬間的破綻。
可她為何不躲?
侯亭瞪大眼,面頰抽搐不止。
他聽到了她的話:“你太相信你的絕招了,這就是你最大的破綻?!?/p>
侯亭朝后仰倒,重重摔在比斗臺上,停止了呼吸。
反轉(zhuǎn)其實就發(fā)生在一瞬間,臺下的人甚至都還沒回過神來。
葉緋霜拔出侯亭頸間的長槍,在臺面一點,發(fā)出“?!钡慕饘倥鲎猜?。在這萬籟俱寂的比試場,竟有氣壯山河之勢。
“看到了嗎?”她聲音含笑,得意又張狂,“本公主贏了!”
陳宴的掌聲響起。
接著是越來越多的掌聲,寧衡直接蹦了起來,振臂大吼:“厲害!”
葉緋霜拄槍立于高臺上,秋風獵獵,拂動她的紅裙墨發(fā),她自信昂揚,意氣風發(fā)。
鄧婉的手都拍紅了:“寧昌殿下太厲害了。”
鄧妤條件反射就想嘲兩句,但是沒找到嘲點。
席青瑤捂著胸口靠在席紫瑛肩膀上,柔弱地說:“差點嚇死我。”
席紫瑛拍了拍她的頭:“不嚇不嚇?!?/p>
席青瑤:“呀,你手上這么多汗,別摸我?!?/p>
席紫瑛:“那你倒是別靠我?!?/p>
臉色最差的,當然是寧寒青和安華。
他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侯亭會被反殺。
尤其是寧寒青,他認識侯亭許多年了,是知道這個人的本事的,更知道他萬無一失的絕招的厲害。
這次他的人,五個進了武試殿試的,一死四廢。
全沒了。
他真的覺得葉緋霜在針對他。
可她是怎么知道的?哪里走漏了風聲?
他死盯著葉緋霜,忽然見她朝自己露出一個得意又挑釁的笑。
仔細一看,又并沒有。
寧寒青緊握著椅子扶手,青筋都差點從手背上鉆出來。
忽聽太子寧明熙道:“哎呦,接下來,寧昌妹妹豈不是要和陳宴打了?這可有意思了。不如咱們賭一賭,他倆誰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