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謝長離的話像是一陣暖風(fēng),輕輕拂過江泠月心湖上那層薄薄的冰。她望著他,看著他眼中那份包容與克制,那些翻涌的委屈竟奇異地慢慢沉淀下去。
她微微傾身,靠進(jìn)他懷里,將臉埋在他堅(jiān)實(shí)的胸膛前,聽著他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低低地“嗯”了一聲。
謝長離身體有瞬間的僵硬,隨即放松下來,手臂環(huán)住她,輕輕拍著她的背。他沒有再追問,只是這樣靜靜地抱著她。室內(nèi)燭火跳躍,將相擁的影子投在墻壁上,拉得很長。
過了許久,江泠月才輕聲開口,聲音有些悶:“我只是……習(xí)慣了,習(xí)慣了看人臉色,習(xí)慣了揣摩別人的心思,習(xí)慣了讓自己變得有用,變得懂事。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活下去,才能活得稍微好一點(diǎn)?!?/p>
她抬起頭,看著他線條分明的下頜,眼神有些迷蒙,像是在回憶很遠(yuǎn)的事情:“沒有爹娘庇護(hù)的孩子,過得總是艱難些?!?/p>
謝長離低頭看著她,燭光下,她眼底帶著水光,脆弱得像是一碰即碎的琉璃。他從未聽她說過這些,即便是當(dāng)初江家逼嫁,她展現(xiàn)出的也是堅(jiān)韌和算計,而非此刻這般,將內(nèi)里的柔軟與不安攤開給他看。
他收緊了手臂,“以后不必了?!?/p>
這不是什么甜言蜜語,甚至帶著他慣有的冷硬,卻比任何承諾都讓江泠月安心。她知道,他說得出,便做得到。
江泠月笑了笑,她重新靠回他懷里。
她不是不信他,只是她更相信自己。
這輩子還很長,人心總是易變,依靠別人未必能長久,只有自己的站得穩(wěn)才能笑到最后。
“承爵的事情,就按你說的辦?!彼p聲道,“府里我會安撫好,絕不給你添亂。外面的事情……你也要多加小心?!?/p>
“我知道?!敝x長離應(yīng)道,手指無意識地纏繞著她的一縷發(fā)絲,“你只需顧好自己和孩兒,其他的交給我就是?!?/p>
***
幾日后,宮中旨意下達(dá),正式冊封謝長離為定國公。因府中尚在孝期,又有江泠月身孕需要靜養(yǎng),接旨之后,定國公府并未設(shè)宴慶祝,引起不少猜測。
府中下人自然是歡欣鼓舞,主子地位越穩(wěn),他們這些依附的下人日子才能越好過。秦氏更是喜極而泣,拉著謝長離和江泠月的手說了許多。
三夫人和四夫人聽聞,心中五味雜陳,卻也不敢再表露任何不滿,面上都堆著笑容前來道賀,只是那笑容底下,多了幾分無奈。
江泠月如今封了國公夫人,又有謝長離毫不掩飾的維護(hù),處理起府務(wù)來更是得心應(yīng)手。她提拔了幾個能干又忠心的年輕管事,漸漸替換掉了一些倚老賣老、心思不正的舊人。府中的風(fēng)氣一肅,與以前大有不同。
謝長離則更加忙碌,朝堂上太子與大皇子的爭斗日趨白熱化,雙方勢力不斷互相攻訐,牽連甚廣。
他身為天子近臣,掌天策衛(wèi),身處漩渦中心,既要維持表面的中立,又要暗中平衡,確保不引火燒身。
但無論多忙,他每日回府后,總會先去江泠月那里坐一坐,問問她的飲食起居,有時只是靜靜地陪著她看會兒書,或者說些朝中無關(guān)緊要的趣聞。
這日晚間,謝長離回來得比平日更晚些,身上帶著夜露的寒涼。江泠月已經(jīng)歇下,卻并未睡著,聽到動靜便睜開了眼。
“吵醒你了?”謝長離放輕動作,走到床邊。
“沒有,本就睡得淺。”江泠月?lián)沃鹕?,“今日怎么這樣晚?可用過飯了?”
“在衙門用過了?!敝x長離在床邊坐下,握住她的手,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泠月,過兩日,我需離京一趟?!?/p>
江泠月心頭一跳:“去哪里?危險嗎?”
“去一趟津港,核查一批漕糧賬目。表面上是公務(wù),實(shí)則……”謝長離壓低了聲音,“另有任務(wù)在身,此事需秘密處置,不能經(jīng)他人之手?!?/p>
江泠月的心提了起來,津港魚龍混雜,兇險萬分。
“必須你去嗎?”她忍不住抓緊了他的手。
“此事關(guān)系重大,陛下親自點(diǎn)名,我必須去?!敝x長離看著她眼中的擔(dān)憂,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我會多帶人手,快去快回。你安心在府中養(yǎng)胎,等我回來?!?/p>
江泠月知道事關(guān)皇命,無法阻攔。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安,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好,我等你回來,你……一定要小心?!?/p>
“嗯?!敝x長離俯身,在她額間輕輕落下一吻,“睡吧。”
他看著她重新躺下,為她掖好被角,這才起身去洗漱。江泠月望著他挺拔卻難掩疲憊的背影,眉心越皺越緊。
謝長離雖沒有說明白,但是她知道,津港一事牽涉到大皇子私運(yùn)的一批軍械,只是這件事情要一年后才發(fā)生,居然又提前了。
這其中跟趙宣有沒有關(guān)系?
江泠月不確定。
***
五皇子府。
趙宣穿著一件月白的長衫靠在軟枕上,面色沉肅,屋子里燒著地龍暖意融融,他對面的榮衍伸手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殿下心不在焉,這一局,我贏了?!睒s衍伸手將棋盤上的棋子一掃,瞬間亂成一團(tuán)。
趙宣今日才知道江泠月居然懷孕了,得到這個消息時,他半天沒緩過神。
上一世江泠月心心念念想要個孩子,被圈禁時兩人身體都不算好,一直沒能如愿,后來……
趙宣的臉色驟變,后來自然是也不能有了。
她現(xiàn)在一定很高興吧,心心念念的孩子,這輩子終于有了。
榮衍見趙宣的臉色怪異,眉心微微一蹙,開口說道:“殿下,這次津港的事情,不該舉薦謝長離去?!?/p>
趙宣終于回過神,看著榮衍慢慢說道:“除了他,誰去了也無用。”
“只是,謝長離未必就能講真相帶回來?!?/p>
“這可由不得他。”趙宣嗤笑一聲,他倒要看看,這次謝長離能不能全須全尾地回來。
“表哥,對謝長離我們應(yīng)該拉攏而不是與之為敵?!睒s衍再一次規(guī)勸道。
一個江泠月,即便是有出色的容貌也不值得五皇子一而再再而三為了她做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