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家人都沒意見。
江組長示意旁邊的助理員說話。
助理員抓了抓頭發(fā),開口道:“大陸國安部香江情報站一直訂著香江的報紙。他們在《蘋果日報》上看到了時櫻的懸賞令。”
“三合會發(fā)的?”江組長皺眉。
三合會是香江警署文件的統(tǒng)一用詞,源自洪門的“天地會”別稱,取天、地、人三才之意。
“是,”助理員點頭,“說是時櫻得罪了兩大三合會,還在逃亡。懸賞了十萬美元,看著不像假的。”
江組長倒吸一口冷氣。
十萬美金,時櫻刨人祖墳了?
不過,這跟叛國有什么關系?
時櫻被人割斷繩子,從船上摔下來是事實,就算她活下來,留在香江那也是被迫滯留,而不是叛逃。
怎么還成叛國了?
江組長催促:“報紙呢?拿來我看看!”
助理員有些為難:“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就是國安那邊先透了個風,說人確定還活著,而且性質不一樣了。人是您的組派出去的,國安部的人估計很快會過來了解情況.…..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國安那邊的意思,好像是時櫻是主觀意愿的留在香江?!?/p>
“如果時櫻只是普通組員,滯留不歸算叛逃。但她身份特殊,是核心研究員,手里握著那么多項目機密,這種情況下‘失蹤’后被發(fā)現(xiàn)其實活著,還跑去了香江……”
助理員沒說完,但意思很明白,在官方定義里,這將極可能被定性為叛國罪。
他話沒說完,邵承聿已經(jīng)站了起來:“不可能?!?/p>
邵老爺子眉頭緊鎖:“不管真相如何,先去國安部問個明白?!?/p>
一群人趕到國安部,卻吃了閉門羹。
接待人員態(tài)度冷硬,只強調在跨國抓捕完成前,嚴格遵循保密條例,防止任何消息泄露,拒絕透露任何細節(jié)。
不是邵老爺子自戀,他在國安部還是有些人脈的,結果他的老熟人連面都沒有露。
派來的小同志又是這種公事公辦、撇清關系的態(tài)度,這只能證明事情遠比想象的嚴重。
邵承聿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嗓音中壓抑著怒氣:
“時櫻絕不可能叛國,我了解她為人,這絕對是誣陷,我希望國安深入調查,而不是這么武斷的對待一位研究人員!”
國安部的人神色不虞,每個到這里的人都那么說。
“不是誰嗓門大誰有理,此案證據(jù)確鑿,我們只是依法辦案?!?/p>
“時櫻獲罪,你們這些家屬很快就會被分級管控,尤其是關系近的,還會被單位約談?!?/p>
“我勸你說話的時候不要這么篤定,小心惹火上身!”
邵家老大按住他,低聲勸他:“別沖動?!?/p>
邵承聿拂開他的手,整個人繃得像一張弦,眉眼間的冷意更強:
“我是她的擔保人。按條例,她若出事,我負同等責任。我有權知情!
公安部那位在場的部長冷笑一聲:
“好啊,你不提醒我還忘了。你和時櫻要負同等責任,你現(xiàn)在也需要接受隔離審查,來人帶走!”
話音落下,氣氛驟緊。
旁邊的邵老大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叫苦。這孩子太沖動了!
這時候強出頭,不是把自己也搭進主了嗎?他忍不住低聲道:“承聿,現(xiàn)在情況不明,我們回去慢慢想辦法?!?/p>
邵承聿沒理這句話,只是問:“只要我接受隔離審查,我就有整件事的知情權嗎?”
公安部的人對視一眼,打頭的部長說:“有!”
邵承聿眨了眨眼,整個人仿佛松快了很多,主動伸出手腕:“那好,動手吧?!?/p>
這下不只是邵家老大,邵家老三也忍不住勸:“承聿!”
時櫻情況還沒有明了,再搭進去一個人就太虧了。
反倒是鐵簡文用力拍了拍孫子的肩:“好孩子,你做的對。”
她目光掃過邵老大,最后落在國安人員的臉上:“我們在家等你回來?!?/p>
這話,明確表達了對邵承聿和時櫻兩人的信任。
國安人員眼中掠過一絲微不可查的訝異,但迅速被慣常的冷漠取代。他們見過太多類似場面,口號喊得再響,最后查實有罪的也不少。
“帶走,單獨禁閉?!睘槭椎娜死渎曄铝?。
看著邵承聿被帶走,邵老大忍不住對鐵簡文嘆氣:“媽,情況未明,承聿不該這么沖動卷進去.…..
鐵簡文反問,目光如炬:“你是不相信時櫻,還是不相信承聿?”
邵老大忙解釋:“不是!我相信時櫻最終能清白??沙许膊灰粯?,他是現(xiàn)役軍人,前途要緊!卷入這種事,以后晉升.….”
鐵簡文望著邵承聿離去的方向,語氣帶著了然:“在承聿這孩子心里,時櫻恐怕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p>
她頓了頓,又在心里補上了一句——包括他自己。
邵家人愕然。
……
禁閉室很小。
一張窄小的行軍床緊貼著墻壁,占了小半空間,上面的薄墊子幾乎看不出顏色。
邵承聿個子高大,光是坐在床沿,就幾乎占據(jù)了這張小床的全部寬度,膝蓋不得不微微蜷起。
房間正中孤零零立著一張木凳,對面墻角,一個搪瓷痰盂被一張舊報紙隨意地蓋著。
“咔嚓——”
門鎖再次轉動,打破了室內的凝固。
一個身著制服、身形瘦削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約莫四十多歲,唇邊有兩撇胡子,應該是精心打理過的。
他反手關上門,踱步到椅旁上坐下,隨后進行自我介紹。
在他身后還跟著一個抱著本子的記事員。
“邵承聿同志,我是負責審查時櫻同志案件的楊富泉。在告訴你案件前,有些情況需要單獨向你了解清楚?!?/p>
記事員開始奮筆疾書。
楊富泉沒有繞彎子,單刀直入:“第一個問題,時櫻同志在私下場合,是否有過一些對現(xiàn)行政策不滿、甚至帶有親外叛國傾向的言論?”
邵承聿:“沒有,時櫻同志政治立場堅定,對黨和國家忠誠不二。她手上有一封最高領導人寫的信,每天晚上都要朗讀一遍才能入睡?!?/p>
楊富泉的嘴角似乎向下撇了一下,哄鬼呢!
“第二個問題。去年,她去五七干校搞研究時,自作主張參加了一個有外國人的項目,她與一個叫漢斯的外國人走得很近,幾乎成了朋友,這件事要怎么解釋?”
邵承聿身體微微后仰,面無表情:
“漢斯同志在項目交流中遇到重大溝通障礙,是時櫻同志憑借出色的外語能力介入翻譯,避免了國家損失?!?/p>
“并且,時櫻曾幫助漢斯同志翻譯,解救了一車廂的華國人,挽救了一場有可能發(fā)生的傷亡事件。”
楊富泉眼神瞇了瞇,顯然對這個答案不夠滿意。
他換了個角度:“五月份的時候,時櫻從香江通過非正規(guī)渠道,走私帶回了兩臺極其精密儀器,所以我懷疑她逃港是早有預謀。”
邵承聿眉頭挑起:
“賀同志,這件事情需要澄清。引進儀器,是她的導師季陶君教授親自下達的指令?!?/p>
邵承聿也相信,季陶君愿意替徒弟背這個鍋。
明明是優(yōu)秀事跡,現(xiàn)在卻被曲解其意,邵承聿唇角揚起抹譏諷的笑,周身更加沉郁。
作為飛行員,他有訓練過反審訊意識。配合著楊富泉回答了近半個小時問題,邵承聿沒讓對方抓到一點錯漏。
“……”
楊富泉差點被噎死,心中感嘆真是不好搞。
在幾個無關痛癢的問題中,他穿插了關鍵的問題:
“我還有一個問題,時櫻同志的個人感情狀況,你知道多少?”
邵承聿原本想回答時櫻還沒有開竅,不懂男女感情,但話到嘴邊,又警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