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折上的內(nèi)容很簡單,大意是李靖發(fā)現(xiàn)突厥那邊在趙德言的“改革”下,已經(jīng)亂成了一團。
眼下正是大舉進攻,一招制敵的千古良機!
只是眼下,李靖不得不面臨著一個難題,那便是若是想要奇襲突厥的話,大唐使團的人該怎么辦?
唐儉和魏征這兩個朝廷重臣,又該怎么辦?
奏折的結(jié)尾,李靖將這個難題上報給了李世民,只說是戰(zhàn)機稍縱即逝,一切全憑圣上定奪!
看完奏折,李世民深深吸了口氣,然后將其遞給了一旁的馬周。
馬周快速瀏覽了一遍,不禁臉色劇變。
別的什么還好,可是自己恩主的父親還在前線呢,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可是一想到李世民對于拿下突厥的決心,馬周仔細斟酌了一番,才開口道: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如真按照李靖將軍所說,那突厥真的是到了氣數(shù)盡絕的時候了,只待我大唐天軍一到,便可徹底鏟除這個心腹大患!”
聽到馬周的話,李世民淡淡地“嗯”了一聲,并沒有做什么反應(yīng),似乎在等著對方繼續(xù)說下去。
見此,馬周臉上飛快閃過一抹尷尬之色,苦笑道:
“陛下明鑒,微臣原本是想替魏公求情呢,只是眼見陛下剿滅突厥之意堅如磐石,微臣怕說了,會動搖陛下的心志,所以才……”
“你還不錯,算是說了句實話……”
李世民臉色稍微緩和了幾分,這也正是他看重馬周的地方。
如果方才馬周一上來,就替魏征等人求情,說什么“萬萬不可”,那他在李世民心中的份量可就要下降一截子了。
李世民允許馬周因為魏叔玉的關(guān)系,替魏征求情,甚至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還會認為這是重情重義的表現(xiàn),會得到他的好感。
可這件事情有個前提,那便是你不能因為自己的私義,影響到朝廷的大局。
“那此事現(xiàn)在……”
馬周看向李世民,心中暗暗松了口氣。
李世民沒有一上來就下決定,這說明在對方心中,對于唐儉和魏征同樣看重。
只要知道這一點,那么一切便都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李世民手指敲打著桌面,最終似是下定了主意一樣,道:
“去傳旨,召長孫無忌,房玄齡,程咬金進宮……”
馬周點了點頭,連忙就朝殿外跑去。
這三個人,無疑是李世民眼下最為信重的班底。
魏征能不能得救,就看這三個人最終的態(tài)度了。
不管長孫無忌和程咬金如何,好在房玄齡的態(tài)度,馬周大致是可以猜到的。
就算到時候,那兩個人翻臉無情,在人數(shù)的總票上,他和房玄齡勉強可以打成一個二比二。
剩下來的事情,便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馬周一邊想著,一邊暗暗嘆了口氣,心中不禁罕見地惱怒起來。
“恩主??!恩主,如此緊要的關(guān)頭,你到底去哪了啊!你知不知道,魏公眼下可是要命懸一線了?。?/p>
這個時候你不在,許多事情都不好弄??!”
要是有魏叔玉在此,無論怎么說,陛下絕對會給一個恩典的。
哪怕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的。
可惜??!
很快,馬周跑到了中書省起草了詔書,又看著它經(jīng)由門下省,最終到了尚書省這邊。
看著傳令的使者漸漸遠去,馬周索性便蹲在了皇宮門口,等著這幾人的到來。
一盞茶的功夫之后,便有一頂轎子由遠及近趕了過來。
看到從轎子上下來的那個人,馬周臉上不禁露出了一抹喜色。
三人之中,第一個來的人,竟然是房玄齡!
“房相!”
看著來人,馬周連忙上前攔了下來。
“馬大人?你怎么會在這?”
對于馬周的出現(xiàn),房玄齡同樣覺得意外。
在外人眼里,馬周或許只是一個在李世民身邊幫忙的小吏,可是房玄齡卻知道,這位不起眼的后輩,往后卻是會在李世民的培養(yǎng)下,終究走向宰相的地位。
所以在馬周面前,房玄齡從不托大,倚老賣老,都是以平輩論交的。
馬周嘆了口氣,然后長話短說地將李靖奏折上的事情說了一遍,得到消息之后,房玄齡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怎么?房相莫非覺得此事有什么不妥?”馬周小心翼翼地問道。
聞言,房玄齡有些欲言又止。
事實上,他并不是從家里過來的,而是在半道上遇到了自己的兒子,房遺愛。
房遺愛從東宮出來之后,沒有回家,而是直接找到了房玄齡,將太子與魏叔玉的事情說了一遍,同時也將太上皇李淵的想法講了出來。
在得知太子與魏叔玉同時“消失”之后,房玄齡覺得天都要塌了。
那可是大唐儲君,一言一行,都會引起朝堂震動的人物??!
怎么能如此任性,說走就走呢?
甚至這幾日,房玄齡都已經(jīng)找了不少朋友,準備挑個時間進宮一趟,旁敲側(cè)擊地替李承乾求求情呢。
誰料想,他這邊的勸說團還沒組齊呢,那邊事主就先已經(jīng)玩起了消失。
現(xiàn)在,他又聽到了李靖準備不顧唐儉和魏征的死活,準備強行奇襲的消息。
身為大唐的宰相,此刻,房玄齡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而這看似的兩件事情,卻圍繞著同一個關(guān)鍵人物——魏叔玉!
這讓房玄齡前些日子,因為房遺愛考中狀元,春風得意的心情,蕩然無存,甚至有些懷疑人生。
當初讓自己兒子和魏叔玉混在一起,是不是做錯了啊?
“房相,房相!”
在馬周的呼喊聲中,房玄齡這才回過神來。
有些事情,既然已經(jīng)開始,便沒有辦法停下來。
他房玄齡貴為宰相,自然是不用在奪嫡的問題上面站隊的。
可是每一個人,都有軟肋。
他的軟肋便是自己的兒子。
以前,他覺得,只要自己厲害,兒子當個平安的富家翁便足夠了。
可現(xiàn)在,想到那個奪得狀元,脫胎換骨的孩子,房玄齡嘴角就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
“人常說,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兒啊,你的路,爹為你鋪好了,至于將來能不能達到看子敬父的程度,那可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走吧,馬大人,陛下在等著我們呢?!狈窟z愛深深吸了口氣,似乎做了某種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