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提著包走過來,她成了無數(shù)打工女人里的一員,除了走的快點,腰桿子直點,這身衣服簡直讓她沒有任何突出之處。
三妹混到人群中。
“包吃包住,干多少看本事,計件活?!蹦腥藫狭藫隙瞧?。他渾身黢黑,兩腮贅肉,肚子大的都快爆炸了,身上的汗味三米遠就能聞見,一雙拖鞋里碩大的腳后跟泛著白。
“主要都干啥呢?”一個女人怯生生的問。
“叉土胚子,不累!”男人扇了扇臉前的蒼蠅。
“行,算我一個!”旁邊的胖女人下了決心大叫一聲。
“到那簽名!”男人指了指旁邊拿筆的人。
俺不會寫名字,女人局促的露出大白牙笑的尷尬。
“你叫什么?我來寫”男人說話。
“翠花,劉翠花!這名字是俺爺爺起的!”女人自言自語,好像怕別人笑話她的名字一樣。
大家簽好字,湊齊了十五個女工。
一輛拖拉機停穩(wěn),“上吧!帶你們?nèi)タ纯创u瓦廠!”
話音剛落,女人們一擁而上爭搶好位置。
三妹麻利的上去,身后一個身材矮小的女人幾番嘗試就是上不來,三妹過去彎腰伸手把她拉上來。
坐著拖拉機往前走,一路上荒無人煙道路泥濘,陰森古怪的。
越走越偏,時不時能看到焚燒物。要不是人多恐怕真會嚇出尿來。
“哎呦,這不會是要把我們賣了吧!”一個中年女人有點害怕,開著玩笑說出心里話。
“怕啥,咱們?nèi)硕?,兩個打一個也夠了!”另外一個女人說著大話壯膽。
三妹閉口不語,她看向遠方,這里的土地都是黃褐色的,不怎么長草,路上泥坑石坑顛的屁股疼。
一路愣是沒看到一個來往的人影,顛簸了一個多小時總算是看到一座高高的土房子。
男人扯著嗓門喊:“看前面那個就是燒磚的窯,里面溫度高達千度,比煉丹爐還熱。沒事干少去,給你封里頭化成水!”
三妹看向旁邊,一排一排的不知道什么,都用草席子鋪蓋著,有的上面還蒙著塑料布。
中間巷道里長滿了草。
“這草簾子下面就是燒磚用的土坯子,你們的任務是把這些土坯子裝到那些排車上,然后他們拉進磚窯子里燒?!迸帜腥私庹f。
“這沒燒的土坯有多重?”
“一塊濕的土坯大概是六斤。叉子每次能插兩塊?!?/p>
車繞過了磚窯往后面開去,接著就是爬一個很陡的土坡。
兩邊都是幾米的大坑嚇的女人都連連哭爹喊娘“你快停車吧,俺們自已走!”
司機根本不搭理,自顧自的往前開,拖拉機冒著黑煙爬的吃力。
三妹見過了大風大浪倒是心態(tài)平靜,生死都無所謂。
她看著眼前遍布著大大小小的坑,有的幾米,有的數(shù)十米深,應該就是這種特質(zhì)的土才能做成磚頭吧。
繞過一片樹進了院子,車停了,女人們慢吞吞的下來,這一路又驚又嚇的著實夠嗆。
她們挨個蹲在窗戶邊休息。
院子有個象征性的大門,其實四堵墻哪邊都有洞,都能直接穿過去看到外面。
院子里正面是五間房子,側面兩間,對面四間還有一個涼棚。屋后面是食堂,大鍋爐冒著白煙。
三妹四處走動打量??块T這排房子應該是男人的宿舍,門口掛著大紅褲衩,上面大大小小分布著很多洞。
屋里地上破盆子里半截子黑水,蒼蠅死了一層。
床是木頭搭的,上面鋪的是破草席子,草棵子當啷著,幾床黑漆漆的被褥卷成一坨。
地上煙頭子煙灰散落沒人打掃。
窗臺上晾曬的鞋子開了綁,泛著一圈白色。
三妹嫌棄的搖搖頭。
“這邊是女人宿舍!”男人打開門。
大通鋪,玻璃都黑的透不進光,屋里陰暗潮濕,一股子霉味。
“這咋睡?。繘]有被子!”女人們嘰嘰喳喳。
“去會計那領,需要什么領什么,到時候工資里扣除!”男人交了差,開著車走了!
也不知道這里面到底有多少個負責人,好像只要穿的好點的都是說話管用的,會計說廠長就有四五個,除了大廠長,其他人都入了小股份。
女人們爭搶著領了東西就回屋去了,互相認識的睡一起,急吼吼的爭奪地方,最后三妹和小個子女人沒了位置。
無奈,三妹和小個子女人抱著行李站在院子里等著。
一個男人過來給她倆開了一個單間,這間屋子靠著院門口,很小,只能放下一張床,三妹和小個子女人兩人勉強夠睡。
放了行李,三妹到周邊逛,她站在高高的土坡上,鳥瞰著下面的人群。
大中午,太陽毒辣,機器都停了,人們在陰涼處躲著閑聊。
只見磚窯里一輛接一輛的平板車,大約兩米多長,上面裝滿土坯子正在往磚窯里拉。
近處這個燒好的磚出窯,橘紅色的磚塊砌了很高。
男人們裸著上半身,皮膚曬的發(fā)黑,后背上起了皮,一片一片的像癩皮狗。
通紅的的肩膀上還挎著一條粗麻繩,遇到上坡的時候,胳膊不吃力只能靠肩膀拼盡全力拉扯。
可以想象到他們青筋暴露,咬牙切齒的艱難前進。
這錢掙得真是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
晚上,三妹洗漱完躺在床上,這床其實就是簡單的木頭板子搭的,動一下咯吱咯吱響個不停,感覺隨時都會倒。
“你家是本地的嗎?”小個子女孩終于大膽開口。
“不是,農(nóng)村的!我家遠著呢!”三妹感覺很熱踢了被子?!澳闶潜镜氐??”
“嗯?!?/p>
“本地的也來干這苦活?”
“我哥哥要結婚沒有彩禮錢,我出來給他掙!”
“你認字嗎?沒有去找別的工作嗎?這里是受苦力的!你不太合適吧!”三妹看她長的小巧可愛,才十五六的樣子。
白天還以為她是個小個子女人,眼下看還是個沒發(fā)育好的小姑娘。
“這里賺錢,我聽村里人說了這里干一個月頂外面兩三個月,我哥急的用錢,家里沒辦法!”
三妹沉默不語,這事情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當初她也是這么為哥哥忙碌的。
農(nóng)村的女孩子打小就有使命感,不是給家里賺錢就是把自已嫁了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