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甚者,直接扯著嗓子在人流密集處吆喝,把“錦繡閣”夸得天上有地下無。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錦繡閣’盛大開業(yè),全場服裝新潮洋氣,價格公道!”
“想當城里最靚的姑娘嗎?那就來‘錦繡閣’!”
王秀蓮一頭沖進“如意坊”,手里的蒲扇搖得幾乎要散架,額上的汗都來不及擦。
“煥煥!你快出去看看!那姓肖的瘋了!她這是要把整條街都給掀了??!”
蘇煥正坐在窗邊,手里捧著一本原文書,聞言只是慢悠悠地翻過一頁,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秀蓮姐,天塌不下來,坐下喝口茶,去去火。”
“喝茶?我的眉毛都快燒著了!”
王秀蓮一屁股坐下,端起茶杯就灌了一大口,結果被燙得直咧嘴,“她這聲勢,比咱們當初開業(yè)的時候大了十倍不止!你看這傳單,印得花里胡哨的,這得花多少錢?真是下了血本了!”
她把一張皺巴巴的傳單拍在桌上,氣得咬肌都鼓了起來。
蘇煥終于舍得將視線從書上移開,瞥了一眼那傳單,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錢是花了不少,可惜,品味還是那個品味?!?/p>
“你還有心思說笑!”王秀蓮急得直跺腳,“她這么一搞,等她開業(yè)那天,客人不都得被她搶光了?咱們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蘇煥放下書,親自給王秀蓮續(xù)了杯茶,不緊不慢地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王嬸,你見過唱戲的嗎?”
王秀蓮一愣:“……見過啊,這跟唱戲有什么關系?”
“關系大了。”蘇煥的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眼底閃爍著算計的精光,“她現在賣力吆喝,又是敲鑼又是打鼓,不過是在搭臺子、暖場子。她把臺子搭得越高,場子暖得越熱,吸引來的看客就越多。”
她頓了頓,笑意更深了。
“可這臺子搭好了,最后登臺唱主角的究竟是誰,那可就說不準了。她廣告做得越響,到時候,咱們‘如意坊’的免費宣傳力度,可就越大了?!?/p>
王秀蓮怔怔地看著蘇煥,半晌才反應過來,眼睛瞬間亮了:“煥煥,你的意思是……”
“噓?!碧K煥豎起一根食指抵在唇邊,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好戲,還在后頭呢?!?/p>
終于,到了“錦繡閣”開業(yè)這一天。
天還沒亮透,整條街就被震耳欲聾的鞭炮聲給炸醒了。
那噼里啪啦的動靜,跟過年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家娶媳婦,放了好幾掛,濃重的硝煙味嗆得人直咳嗽。
鑼鼓隊更是從街頭敲到了巷尾,那喧囂的陣仗,隔著半個市區(qū)都能聽見。
肖珊今天可算是出盡了風頭。
她穿著前幾天在如意坊買的衣服,裝扮的比小媳婦還要嬌嫩,膚白貌美,腰是腰,腿是腿。
頭發(fā)燙成了時下最流行的大波浪,臉上更是抹了厚厚的粉,嘴唇涂得像剛吃了血,站在門口,笑得春風滿面。
“哎喲,王科長,您能來真是讓我這小店蓬蓽生輝?。 ?/p>
“李老板,快里面請!今天您可得好好賞光!”
她像一只花蝴蝶,穿梭在賓客之間,那股子得意勁兒,幾乎要從骨子里溢出來。
店門口擺滿了花籃,紅色的地毯從店里一直鋪到馬路牙子上。
吉時一到,肖珊清了清嗓子,站到了臨時搭起的小臺子上,拿起話筒。
一番什么“感謝領導關懷”、“感謝朋友支持”的客套話過后,她高聲宣布:“下面,就是我們最激動人心的剪彩環(huán)節(jié)!有請我們特邀的貴賓——陳局長上臺為我們‘錦繡閣’剪彩!”
人群中一陣騷動。
一個穿著的確良白襯衫,頭發(fā)梳得油光锃亮的年輕男人,在一片掌聲中,滿面紅光地走上了臺。
肖珊親自將一把系著大紅綢花的金剪刀遞到他手上,兩人相視一笑。
臺下,王秀蓮隔著“如意坊”的玻璃窗,氣得直撇嘴。
“呸!什么玩意兒!一個靠男人上位的,一個靠哥哥的關系,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蘇煥依舊坐在老位置,手里端著杯溫牛奶,神情淡然地欣賞著對面的鬧劇,仿佛在看一出與自己毫不相干的滑稽戲。
就在陳科長和肖珊等人舉起剪刀,對準那根橫貫店門的紅綢,準備一刀剪下去的瞬間——
蘇煥放下了牛奶杯,緩緩站起身,對身邊的店員小芹淡淡吩咐。
“去,把我們準備好的‘賀禮’,給對面的肖老板送過去。”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記住,動靜鬧得越大越好?!?/p>
小芹得了令,清脆地應了一聲:“放心吧,老板!”
她挺直了腰桿,那張平日里總是帶著幾分怯生生的臉上,此刻竟透出一股子說不出的利落和颯爽。
她轉身朝后院走去,不多時,便和另一個叫小麗的店員,一人一邊,抬著一個蒙著紅布的大家伙走了出來。
“如意坊”的門被推開,正對著對面鑼鼓喧天的高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即將剪彩的肖珊和陳科長身上,沒人注意到這邊的小小動靜。
王秀蓮緊張地攥住了蘇煥的衣袖,聲音都在抖:“煥煥,這……這是要干什么?”
蘇煥端著牛奶杯,送到唇邊輕輕吹了吹,眼底的笑意像淬了冰的蜜,又冷又甜。
“送賀禮?!?/p>
就在對面陳科長的金剪刀即將落下,人群爆發(fā)出期待的尖叫時——
“鐺——!”
一聲清越悠長的銅鑼聲,如同平地驚雷,瞬間蓋過了所有的喧囂。
那聲音又亮又脆,震得人心尖兒都跟著一顫。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剪刀懸在半空,掌聲戛然而止。
上百道目光齊刷刷地調轉方向,射向了聲音的來源——“如意坊”門口。
只見店員小芹手里舉著一面小巧的銅鑼,另一手拿著鑼錘,神情肅穆,仿佛在執(zhí)行什么神圣的儀式。
她身旁,那蒙著紅布的大家伙已經被穩(wěn)穩(wěn)當當地立在了街邊,正對著“錦繡閣”的大門。
肖珊的笑臉僵在臉上,她握著剪刀,愕然地看著這一幕,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蘇煥搞什么鬼?”她咬著后槽牙低聲咒罵。
臺上的陳科長眉頭緊鎖,臉上閃過一絲明顯的不悅。
在這種官方場合,最忌諱的就是這種不可控的意外。
他壓低聲音,對肖珊呵斥道:“怎么回事?連這點場面都鎮(zhèn)不???”
肖珊心里一慌,連忙擠出笑臉,想拿話筒圓場。
可小芹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