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菅看了片刻,沒什么意思的坐了回去。
謝綏也跟著坐了回去。
兩人面對面落座,都沒有說話。
直到外邊傳來周持禮的聲音:“這梅字號的雅間,是何人在里頭?”
伙計說:“是我們茶樓的貴客?!?/p>
那妾室在旁嬉笑道:“什么樣的貴客,還能貴得過我家公子?”
周持禮倒是有些自知之明,在天子腳下,周家也算不上多貴。況且這條街,恐怕走兩步就能碰見一個三品大員,他還是不惹事了。
于是也不接那妾室的話,直接轉(zhuǎn)頭進了蘭字號雅間。
兩處雅間相連,私密性也不是很好,云菅和謝綏不約而同的壓低了聲音。
云菅說:“你等下從后門走,省得被他瞧見了?!?/p>
謝綏點頭,又從懷中取出厚厚一沓銀票。
云菅眼睛都看直了,忍不住揚高了聲音:“這、這是干什么?賄賂我?”
謝綏:“……鹽場?!彼曇艉艿?,云菅幾乎是從口型才辨別出來這兩個字。
云菅猛地一頓,眼睛更加放起光來。
謝綏輕聲說:“馮孤蘭如今在幫你理賬,回頭我會叫人把賬目送到她那里,這是其中一部分零頭,取來給公主先用著。”
云菅立刻親自上手點銀票,最后發(fā)現(xiàn)是整整一萬兩。
她不敢相信的問:“這只是零頭?”
謝綏點頭:“還是很小的一部分零頭。”
一時間,云菅的心都狂跳不止。
怪不得端王和恭王要爭鹽場,怪不得那些官員知法犯法要販私鹽,沒想到這里面賺頭這么大。
但云菅還是謹慎:“這鹽場是韓惟良奪來的,但想必端王和恭王也不會輕易將這口肥肉讓出去,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清楚嗎?”
謝綏說:“落照處于南海一帶,那邊的海匪很活躍?!?/p>
云菅瞬間明白過來:“他用海匪的名義,叫人奪了鹽場?”
謝綏點頭,云菅長舒一口氣:“不愧是朱雀使?!?/p>
不過海匪將如此暴利的鹽場奪走,端王和恭王卻還憋著不敢吭聲,說明那邊的海匪已經(jīng)不止是活躍,而是猖獗了。
云菅將這件事暗自記在了心里。
將那半卷賬冊收好,謝綏把剩下的茶水喝完,又深深的看了眼云菅,才起身告辭。
謝綏走后,云菅也打算離開了。
只是剛從雅間走出去,就見周持禮帶著妾室從隔壁出來。
雙方碰面,云菅懶散的瞥了他一眼,沒打算停步。倒是周持禮眼睛一亮,連忙上前行禮:“參見公主?!?/p>
“公主”二字一出,后面的人都忙跪下行禮。
云菅皺眉道:“都起身吧!周公子不必如此,本宮今日只是出門閑逛,不想大張旗鼓?!?/p>
周持禮忙起身道:“是?!?/p>
話雖這么說,云菅帶人下樓后,他卻也亦步亦趨的跟著下了樓。
宜寧還等在門口,那些大包小包的東西也還掛在她身上。只是她的力氣實在到了極限,略略活動了下手臂,那些盒子就四散掉落。
盯著她的婆子立馬破口大罵:“這都是公子精挑細選的東西,摔壞了你賠得起嗎?”
另一人甚至還動手,朝著宜寧的手臂狠狠擰了一下。
宜寧疼得身子一趔趄,直接摔倒在地。
她氣得咬牙切齒,手都攥成了拳,卻到底沒動。
云菅停在樓梯口處,皺眉看著那些散落的東西,以及匍匐在地上的宜寧。
周持禮很有眼色,趕緊訓(xùn)斥兩婆子:“還不趕緊把東西清理好了,沒看到公……有貴客在這里嗎?”
婆子不明所以,但也趕緊將東西收拾干凈。
云菅又看向地上還跪坐著的宜寧,宜寧也恰好抬起了頭。
四目相對,看到云菅那張明艷出奇的臉,宜寧的眸子驟縮,“甄……”一句甄蘭若差點脫口而出,可隨后她又死死的憋了回去。
云菅皺眉打量她片刻,扭頭問周持禮:“周公子,這是怎么回事?”
周持禮卻絲毫不慌,他語氣很是自得的說道:“公主有所不知,我們周家的家規(guī)向來如此。凡周家婦人,皆不可拋頭露面??h主既是我周家婦,也該遵循這個理?!?/p>
“但縣主性情嬌縱,非要出門,既如此,便只能叫她扮作婢子同行了?!?/p>
“原是這樣?!痹戚研π?,目光從他身邊妾室的臉上掃過,“那這位是?”
那妾室雖然有些慌,卻還撐得住,努力擠出一絲笑說:“奴家……奴家……”
周持禮接話:“一個消遣的玩意兒而已,不值得一提?!?/p>
這話出來,那妾室的臉色也微微變了,但她抿著唇?jīng)]敢再搭話。
云菅了然的點點頭,對旁邊曲靜伶道:“將縣主扶起來?!?/p>
曲靜伶上前,見宜寧還不肯伸手,干脆很是粗魯?shù)陌阉崃似饋怼?/p>
宜寧有些憋不住,恨恨道:“不要你假好心……”
云菅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表妹,本宮不是好心為你,本宮只是不想看皇室尊嚴被人肆意踩在腳下?!?/p>
周持禮一聽這話,立馬就要開口解釋,云菅卻抬手擋住了他。
她不看周持禮,依舊看著宜寧,道:“你雖不姓李,可你母親卻姓李,你身上有著李氏一半的血脈。你還是天子金口玉言賜封的縣主,如何就像只落水狗一樣,被人踩到了泥里去?”
宜寧臉色更差了,本就單薄的身子搖搖欲墜。
周持禮面色也有了變化,他終于插話道:“公主,這畢竟是我們周家的家事……”
云菅扭頭反問:“你周家的家事,是指要踩在皇權(quán)和天子的臉面上行事嗎?”
周持禮不敢說話了。
云菅道:“若是你想這江山換周家來坐,那本宮無話可說?!?/p>
一句話嚇得周持禮連忙跪了下去,他一跪,身后的人都跟著呼啦啦的跪了。
事已至此,她公主的身份自然也再掩藏不住。
云菅索性也不藏著掖著,她看向宜寧道:“你今日出府,是為你爹娘而來?”
宜寧低頭,不吭聲。
云菅說:“我?guī)湍阋淮?,之后,就全憑你自己了。”
說完,她叫人去長公主府和威遠侯府傳話,又叫人請周家的老夫人進宮。
見周持禮面色不虞,云菅瞥他一眼,聲音淡淡:“想必周家婦要遵循什么規(guī)矩,你家老夫人再清楚不過?!?/p>
留下這句話,云菅帶著人往外走。
和宜寧擦肩而過時,突聽宜寧低低的、咬牙切齒的聲音:“我不會感激你的,甄!蘭!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