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國寺前,一眾僧人已經(jīng)出門來迎。
監(jiān)寺無塵走在最前,一張俊逸的面容含著微笑,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師兄回來了?!?/p>
聲音溫柔輕緩,每一個字都含著親和,若說無生是慈悲到極致,他便是溫柔到極致。
他對著無生微微頷首致意,儀態(tài)從容,風度絕佳。
但沒等來無生的回答,只聽見一道深沉霸氣的奶音:“嗯,寺里上下,一切都好吧?”
無塵微愣,眼神這才從無生臉上下移,看到了踩著無生腳尖站著的小人。
——一張小臉粉雕玉琢,紅潤漂亮,黑曜石般的大眼睛仿若星辰,流轉間一派靈動,襯著那一襲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的金紅錦衣與精致頭飾,奪目非常。
即便胖乎乎的小臉深沉莫測,有些油膩,也討人喜歡得緊。
無塵目光更加柔和,聲音緩慢:“寺里一切都好?!?/p>
“嗯。”溫軟沉穩(wěn)點頭,招招手叫他蹲下,隨后拍上他的肩,“本座不在的這些日子,辛苦你操持寺里上下了?!?/p>
“?”
縱使目露疑惑,無塵依然微笑,微微側頭以表不解。
溫軟沒再理他:“徒兒,隨本座回寺吧?!?/p>
無生低眉道了一句佛號,跟上溫軟的腳步。
無塵笑容僵硬在嘴角。
徒兒?
他輕輕攔住無生:“師兄您……收徒了?”
“他拜師了!”溫軟頓住腳步,側頭看來,“無生已是本座座下三徒弟。”
“我我我——”王琦立刻蹦起來,“我是首徒,大師兄!”
“……”無塵一臉震撼,但微笑依舊焊死在嘴角。
溫軟瞥過他,霸氣的聲音滿是寬容:“你既是無生師弟,算來也是本座的表徒弟了,以后隨他喚本座一聲師父即可?!?/p>
說罷,她大步走向寺內(nèi):“大家都進來吧,盡管當自已家住著,不要拘束。”
秦九州帶頭走了進去。
經(jīng)過眼底幾乎地震,但依舊保持微笑的無塵時,他心中罕見的升起一股好感。
佛門的人,個個脾氣都很好。
無塵雖年輕,卻佛心穩(wěn)固,是出了名的好風度好脾性。
想來無論秦溫軟怎么造,他都能包容了。
隊伍末尾,李尚書拉著玄影說道:“玄侍衛(wèi),本官還有要事,需先行一步進京,恐要拂了郡主一番美意了?!?/p>
玄影頓時了然,目露憐惜:“李大人稍候,等我寫份陳情書呈上,經(jīng)小郡主點頭首肯后,您便能離開了?!?/p>
“?”
李尚書一臉莫名其妙。
他只是告辭,不是征求誰的同意啊。
在玄影的努力下,半個時辰后,李尚書脫了一層皮,終于得以脫離隊伍。
同一時間,溫軟正借著最后一縷夕陽,大大方方的走在自家寺內(nèi),左右瞧著,時不時目露挑剔或滿意。
“有些地方太陳舊了,也不華麗,不符合本座張揚霸氣的身份……回頭批一筆資金,好好裝修一下吧?!睂ψ砸训臇|西,她一向很舍得花錢。
白照云跟在她身后,提筆記下此事。
“對了,京城如何了?”溫軟叭叭挑完刺,終于問起正事。
已經(jīng)歸隊的追雪冷酷開口:“十日前,漱石先生不知為何,忽然提筆將太子身世的熱潮掀至頂點,文武百官也隨之上奏,要求滴血驗親,但因圣上忽然病倒,此事暫且擱置?!?/p>
太子到底是一國儲君,沒有證據(jù),僅憑流言就要求證明血脈,這的確很冒犯——即便最后證明了身份,他曾被質疑血統(tǒng)一事也必要被人詬病。
所以日漸稀少的太子黨一直在奮力阻攔此事。
而這關頭慶隆帝又正好病倒,誰也沒敢再吆喝滴血驗親,叫龍體受損。
“慶隆怎會病倒?”溫軟關心地問。
追雪蹲下,在她耳邊輕聲開口:“皇后管轄不力,叫后宮生怨,在孟美人求見,欲重創(chuàng)皇后時,被圣上陰差陽錯擋了一劫,閃了腰崴了腳,臥床不起?!?/p>
因為此事太過離譜,所有知情人通通被下了封口令,無人敢提。
就連追雪都是經(jīng)皇后本人的嘴傳出來才知道的。
溫軟聽完,不知怎的,意味深長的掃過遠處正興沖沖吃點心的秦弦。
“這十日里,圣上除皇后、韓首輔與王太傅外,未再傳召任何人?!弊费┪㈩D,“因為時間太巧,外頭已有太子心虛,故而設計君父,以掩蓋不純血統(tǒng)、奪權篡位的說法?!?/p>
“不少?;庶h紛紛求見圣上,但圣上不知為何,全部拒見?!?/p>
可于政事上,他卻又忽然放權,叫太子監(jiān)國。
實在叫人難辨其意。
“這樣么?”溫軟一臉深沉,想到自已的計劃,“不能滴血驗親,那老王八的血豈不是拿不到了?”
詭計多端的老王八!
她立刻吩咐:“小莫的毒藥已經(jīng)制好,快多賣點給太子后院?!?/p>
追雪點頭應下,又提醒:“太子的二百五十萬兩已經(jīng)送來,正存放在莊子上,白惜卿那波刺客的尸體,也該繼續(xù)賣了?!?/p>
溫軟沉穩(wěn)點頭:“此事追雨有經(jīng)驗,叫他繼續(xù)跟進?!?/p>
提起太子,溫軟可太有靈感了。
她瞇起眼睛,語速極快地巴拉巴拉交代損出兒,白照云蹲在她身邊,筆桿子差點磨冒煙——一個合格的王,一定要有專屬秘書,用來記錄日程。
“小郡主,這是后頭幾日的日程,您看看可還有要補充的?”記完后,她將記事本交給溫軟。
溫軟抬手接過,卻沒翻開,而是慈愛開口:“白惜卿借了白輕歌的身體活著,但在本座與小秦的運作下,她已如喪家之犬,正在城南乞丐窩里躲著,等明日進京,本座派玄影協(xié)助你,有仇報仇?!?/p>
白照云微微一愣,眼里水光一閃而過:“多謝小郡主……一路幫屬下到現(xiàn)在?!?/p>
“傻丫頭,說什么見外話?”
溫軟面容慈祥,勾起一邊唇角后,又瞬間霸氣邪魅:“你是本座的人,誰若折斷你的翅膀,本座必毀她整個天堂!”
“任她白惜卿逃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腦血栓味兒十足,卻叫白照云心頭滾熱。
除了早逝的姨娘,從未有人如此對她。
小郡主用并不寬厚的肩膀,將她護在了羽翼之下。
溫軟目送她離開,轉頭面容嚴肅地吩咐:“抱本座去大雄寶殿。”
追雪微愣。
不會是想自已坐上去吧?
他短暫思考了一瞬,沒勸沒吭聲,一言不發(fā)的抱著溫軟飛去大雄寶殿,趕走了里頭所有人,緊閉門窗。
“坐。”溫軟抬了抬手。
追雪環(huán)視一圈,坐在了蒲團上,并接過她遞來的記事本。
“本座有要事交代你?!睖剀浤闷鸸┌干系募埞P,臉色凝重,“你念一個字,本座寫一個字,此后,本座的字體字形,將會是大周通用字體?!?/p>
“本座要天下——書同文??!”
鏗鏘奶音含著仿佛能掀翻天道的霸氣睥睨。
大周的字多胳膊少腿,看不懂?
難道要王屈就去學?
可笑!
強者從不抱怨環(huán)境,只會改變環(huán)境!
王不需要適應大周,大周自會來適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