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慎放了這丫鬟回去。
他什么也沒交代。
丫鬟連滾帶爬跑了?;氐禁惥霸?,穆姜那邊一直等著她回話,立馬叫了她進(jìn)去。
“瞧見國公爺了嗎?”穆姜問。
她臉色奇差。
不是消瘦,而是腫。
她吃不好、睡不好,時不時大哭大鬧的,快要落盡的下紅不知怎的又多了起來。
她脾氣也壞透了。
昨日當(dāng)值的丫鬟捧茶給她,她非要說太燙,拿起床頭的馬鞭就抽打她,那丫鬟被打得鮮血淋漓。
今日就沒瞧見那丫鬟,不知去向。
小丫鬟很怕穆姜,戰(zhàn)戰(zhàn)兢兢跪下,就把方才的事,如實告訴了她。
穆姜聽到周元慎和程昭一起散步消食,又不肯來見她,怒急攻心,拿起鞭子就抽這丫鬟:“沒用的東西,還不如殺了你!”
丫鬟在地上匍匐成了一團(tuán),不敢躲。
管事的安媽媽也不敢勸,她在穆姜跟前沒什么威望。
穆姜打了幾下,淚如雨下。只覺得自已太可憐了,簡直可憐至極。
她想要見周元慎。
她把抽得帶了血痕的鞭子扔下,往外跑去,鞋子都掉了一只。
丫鬟和安媽媽等人急忙去追,卻又不敢按住她。昨日死了個丫鬟,這事又被瞞住了。
麗景院住的是“如夫人”,當(dāng)家做主的人不會為了丫鬟去得罪太夫人的,死了都是白死。
故而,穆姜發(fā)瘋的時候,她們是不敢拼死去護(hù)的。
“如夫人,您身子骨柔脆,不能這樣跑,已經(jīng)是夜里了?!卑矉寢尲钡靡?,“內(nèi)院各處已經(jīng)落鎖了?!?/p>
穆姜不管。
她沖到秾華院的時候,秾華院院門緊閉,門口的燈籠有點薄芒,無比慘淡。
五月的夜風(fēng)不寒,穆姜卻很冷,似乎凍透了般。
她用力拍門:“三哥,三哥!”
秾華院內(nèi),丫鬟們原本在洗漱、收拾。雖然不大吵大鬧,可有些動靜的。
聽到拍門聲,動靜倏然沒了,院內(nèi)瞬間靜得可怕。
程昭已經(jīng)換上了中衣褲,坐在臨窗大炕上梳頭發(fā),準(zhǔn)備睡覺了。聽到聲音,她看向坐在旁邊翻一本棋譜的周元慎。
周元慎眉頭沒動,臉上沒有半點多余表情。
“……我去看看。”程昭道。
周元慎:“讓她叫吧?!?/p>
程昭:“到底是咱們房內(nèi)的事,傳出去太難聽了,對你我都不好。下人們最會嚼舌根?!?/p>
國公府內(nèi)的秘密, 甚至?xí)鞯礁馊ァ?/p>
“下人們一日叫她‘如夫人’,她就一日跟咱們無關(guān)?!敝茉鞯?。
程昭:“……”
你明明連麗景院的丫鬟都熟悉,跟她也是有過舊情,怎么說起“無關(guān)”二字這樣輕松?
是因為她那個孩子,讓你感受到了背叛嗎?
程昭很想置身事外。
可穆姜拍打的是秾華院院門,這是程昭的院子,流言蜚語會把程昭裹進(jìn)去。
“叫你的丫鬟去?!敝茉饔珠_了口。
程昭也不想見穆姜。
她知道穆姜現(xiàn)在很瘋狂。
五個月的胎兒落了,對穆姜身心皆是一種摧殘,她的脾氣會格外暴躁。
她痛苦的時候,并不是折磨她自已,而是拼命去折磨旁人,包括程昭在內(nèi)。
萬一她動手,程昭肯定不會讓她。
妻妾打起來,宛如美玉碰頑石??纳狭?,不管輸贏,都是程昭威望的損失。
到時候,是便宜了桓清棠。
程昭可以跟陰謀詭計斗,卻不會主動去招惹失了理智的瘋子。
“素月?!背陶押傲搜诀?。
素月站在門口:“少夫人,奴婢去看看?!?/p>
“別讓她進(jìn)來?!背陶颜f,“你不可吃虧,也不要碰到了她?!?/p>
若不小心碰到了穆姜,落下把柄,太夫人發(fā)火,程昭的丫鬟性命不保。
素月應(yīng)是。
“秋白?!背陶延趾?,“你進(jìn)來?!?/p>
臥房門被推開,秋白腳步很輕走了進(jìn)來。
程昭低聲和她說話,吩咐她從墻頭出去。
秋白道是。
兩個丫鬟去忙了。
李媽媽站在門口,問程昭:“少夫人,可要添茶?”
“您進(jìn)來吧?!背陶训馈?/p>
李媽媽端了茶進(jìn)來,低聲跟程昭說:“如夫人的下紅還沒有止住,鬧成這樣,萬一有什么閃失,咱們擔(dān)不起?!?/p>
意思是叫程昭勸勸周元慎,讓周元慎出去安撫穆姜。
一個妾室當(dāng)然沒這樣重要,重要的是太夫人。
程昭懂李媽媽的意思,卻是搖搖頭:“無妨,是她自已鬧的,不是咱們挑釁她。我與她一直沒見面?!?/p>
自從穆姜落胎,程昭就避免和她碰面,防的就是她失控后太夫人把罪因歸在程昭身上。
李媽媽說完了,也退出去。
程昭側(cè)耳聽外面動靜。
周元慎慢慢翻了一頁棋譜,認(rèn)真研究,充耳不聞。
外頭穆姜的嘶喊聲更強(qiáng)烈、更痛苦。
其中夾雜著丫鬟仆婦們哀求之聲。
素月不讓穆姜進(jìn)門。她出去時,吩咐兩個粗使婆子在院門后守著,只要她出去了,快速關(guān)門。
穆姜想要伸手去推,被素月?lián)趿?,她就撓素月?/p>
素月不便躲閃,面頰挨了她一爪子,火辣辣疼。
很快,外頭有了更多的人。
剛?cè)胍梗瑑?nèi)院很多人還沒睡。人多也挺好,她們是見證。
穆姜拼命想要抓素月;素月躲在麗景院的丫鬟仆婦身后,不給她機(jī)會。
好幾個丫鬟被穆姜擰到了。
“混賬,誰準(zhǔn)你們這樣鬧的?”程昭聽到二夫人如此說。
她豁然站起身。
周元慎的眼睛終于離開了棋譜。
夫妻倆走出了院子。
程昭走向二夫人:“母親,這么晚怎么驚動了您?”
“她這么大吵大鬧的,明日闔府皆知,到時候又怪我們!”二夫人怒道,“派人捆了她,送回去!”
周元慎:“來人,去把她捆起來?!?/p>
安媽媽給周元慎跪下了:“國公爺,使不得啊,如夫人身子骨經(jīng)不得這樣折騰?!?/p>
“你們不勸著她,任由她發(fā)狂,她才這般折騰??礃幼樱翘得孕母[了?!敝茉鞯?,“明日請醫(yī)給她用藥。”
“我沒有瘋!”穆姜大哭,“三哥,我們的兒子沒了,是程昭害了我?!?/p>
二夫人之前那點可憐的情緒,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可憐穆姜,真是一種自作多情。
“害你的人早有定論,你休要污蔑國公夫人!”二夫人怒道。
“就是她,我知曉是她,她不想讓我誕下長子!”穆姜道。
二夫人瞬間很想抽她。
“來人,將她捆綁了送去壽安院?!敝茉鞣愿?。
秾華院的兩個粗使婆子,當(dāng)即拿了繩子出來,把穆姜死死按住,捆綁結(jié)實了。
她還在掙扎。
她拼命辱罵程昭。
程昭想:“她認(rèn)定是我?!?/p>
穆姜的仇恨,需要一個明確、具體的目標(biāo),而有人肯定了她的猜測,所以程昭就是這個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