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兮休養(yǎng)幾日后,繼續(xù)去找楚不凡。
這次,她終于見到了傳聞中的劍圣。
楚不凡并未讓自已的容顏停留在年輕時候,所以扶兮見到的是一個白發(fā)蒼蒼、神情自若的老者。
他似是早已看破紅塵,整個人散發(fā)出一種怡然自得的閑適氣質(zhì)。
楚不凡打量的視線落在了她身上。
“你迫切想贏,為何?!?/p>
“前輩斬天下不平事,而我如今想斬心中不平?!?/p>
扶兮坦然開口。
楚不凡搖頭表示道:“斬天下不平易,斬心中不平難啊......這點即便我隕落前也未曾做到?!?/p>
扶兮神情微驚。
“前輩心中也有不平事?”
“當然?!?/p>
楚不凡好脾氣地笑了笑,自嘲道:“劍圣也會迷失,我斬了太多天下不平,卻始終過不了自已那關?!?/p>
迷失后的劍圣,再無以往的意氣風發(fā),他開始放逐自身,令容顏如普通人一般老去,也導致修為再無進步。
扶兮安靜地在他對面盤腿坐下。
楚不凡睨了她一眼,好笑地問:“你這小輩,到底是來挑戰(zhàn)我的,還是來尋八卦的?”
“都有。”
扶兮認真地回答他。
楚不凡沒好氣地笑了下。
“你還是第一個好奇這事并敢在我面前問的......罷了,就與你說一說吧?!?/p>
楚不凡表情淡然,反正他已經(jīng)隕落了幾千年,也有弟子傳承了他的大道,心境早就變了。
“我曾經(jīng)斬過一個惡靈?!?/p>
他緩緩出聲。
當時楚不凡已經(jīng)小有名氣,仙游大地上漸漸流傳起了他的故事。
有一天,他被一個修仙世家請了過去。
這個世家的夫人誕生了一對雙生子姐妹,在他們家族,雙生子被視為不祥。
雙生子中的姐姐便帶著惡靈降生,他被家族拋棄后生恨,長大后利用惡靈屠戮了整個世家。
來求楚不凡的,是這個家族中唯一活著的妹妹。
她因為良善,在姐姐被趕出去后一直接濟她,誰料這反而滋長了惡靈的強大,以至于害了整個家族。
楚不凡連帶著惡靈和姐姐,都一并斬于天殤之下。
原以為他為這個家族的人報了仇,可事后真相暴露時他才得知,真正的惡靈竟然是妹妹。
那惡靈是妹妹出生后放在姐姐身上的,她一邊驅(qū)趕走姐姐,一邊蠶食家族血肉,最后還倒打一耙,讓姐姐為她背了鍋。
真正善良的,是姐姐。
就連放在她身上的惡靈,也被她純?nèi)坏奶煺嫔屏几谢?,最終為她報了仇,殺了妹妹。
這事過后,楚不凡一度一蹶不振。
他之后每斬下的一劍,都在為姐姐贖罪。
楚不凡嘆息著:“若連人心都看不透,我又如何以手中劍斬天下不平事?”
他心中再難以平靜下來,以至于道心出現(xiàn)了裂痕。
楚不凡講述完自已的故事,反問扶兮:“你道心堅定,又因何不平?”
扶兮緩緩說道:“只是覺得我始終堅定的目標,最終的阻礙竟是我自已,一時不平?!?/p>
“哈?!?/p>
楚不凡笑了下,氣定神閑地開口:“這有什么,我輩修士,本就是在一次次戰(zhàn)勝自已中,淬煉道心。”
扶兮若有所思。
她站了起來,喚出驚蟄劍:“還請前輩出劍。”
楚不凡搖搖頭。
“你仍困于心事,通過不了我的考驗?!?/p>
“知其不可而為之。”
扶兮沒有退縮。
她并不畏懼失敗。
見她執(zhí)意要戰(zhàn),楚不凡滿足了她的要求。
劍光紛亂閃爍間,楚不凡始終站在原地,幻化出的天殤劍以各種刁鉆的角度進攻,讓扶兮根本無暇顧及他。
“錚錚錚......”
劍氣爭鳴,天殤的劍勢越來越強烈。
天殤明明是殘劍,可扶兮依舊能從中感受到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砰!”
劍意凝滯,扶兮愕然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劍尖,緩緩垂下了眼。
片刻后,她回過神:“不愧是劍圣。”
楚不凡揮了下手。
天殤身影消失,他意味深長地告誡她:“知其不可而為之,你為何不試著以此平息心中不平?!?/p>
扶兮似有感悟。
離開九重塔后,她就去閉關了。
......
一個月后,扶兮出關。
她準備繼續(xù)挑戰(zhàn)楚不凡,卻在前往九重塔的路上,遇到了蹲在路邊的奚玄觴。
他此刻像朵潮濕地帶生長出來的蘑菇,渾身上下都散發(fā)出濕漉漉、陰郁的氣息。
扶兮臉上漫上復雜的情緒。
奚玄觴很快發(fā)現(xiàn)了她。
“扶兮?!?/p>
在看到扶兮的那一刻,他立馬遠離了原本的生長地帶,奔向了陽光之下。
奚玄觴站在扶兮面前,語氣中帶著點小心翼翼,“我已經(jīng)有一個多月沒見到你了?!?/p>
他來過道院好幾次,都沒能碰上扶兮,次數(shù)多了,便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扶兮在躲著自已?
扶兮避開了他的目光,鎮(zhèn)定地回答:“抱歉,最近忙。”
奚玄觴張了張口,很想問她在忙什么,又怕得到一個他不想聽到的答案,只好強行按下了心中的不安。
他轉(zhuǎn)而問道:“仙祭那天,你可以來一個地方嗎?”
扶兮:“什么地方?”
奚玄觴眼前一亮。
之前的不快立馬煙消云散,他迫不及待地開口:“先保密!到時候朱雀會來找你。”
“......”
扶兮沉默了片刻。
拒絕的話語對著這張熟悉的臉龐始終說不出來,她狠不下心,最終只能妥協(xié)。
“好。”
她答應下來,又問他,“還有其他事情嗎?我還要去挑戰(zhàn)劍圣?!?/p>
“沒有了。”
奚玄觴果斷搖頭。
扶兮點點頭,隨后前往了九重塔。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奚玄觴內(nèi)心的預感越來越強烈,總感覺從玄武關回來后,扶兮就對他莫名疏離了起來。
對此,朱雀狠狠發(fā)出了嘲笑:【還不是因為你不爭氣!】
內(nèi)心燃起一股莫名的火焰,灼燒著他,刺激著他下意識追了上去,握住了扶兮的手腕。
對上扶兮回頭時詫異的眼神,奚玄觴深呼吸一口氣:“扶兮,那天你一定要來!”
扶兮愕然:“......好?!?/p>
然后奚玄觴被哄好了,身姿雀躍地離開了。
扶兮歪著頭,注視著他的離去,感受到他此刻的情緒,心情也不由得轉(zhuǎn)好。
她勾了勾唇,呢喃道:“還是這般好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