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什么當(dāng)?”
林川笑道,“我可不想當(dāng)什么皇帝……怎么,難不成你還想當(dāng)那宰相首輔,幫我打理朝政?”
南宮玨臉色一紅,連連擺手:“大人休得妄言,此等僭越之語,若是被人聽去,可是株連九族的殺頭大罪!”
“嘁!”林川盯著他,笑起來,“口是心非的家伙……”
說實(shí)話,如今這時局,天下大崩就是眼前的事。
南邊兩三個藩王已經(jīng)刀兵相向,西北這兩個王爺又針尖對麥芒。
連手下的一幫藩王都搞不定,這皇帝搞不好也是個窩囊廢。
朝堂上那個位置,誰愛干誰干去。
反正他林川沒有一丁點(diǎn)興趣。
再說,為什么一定要當(dāng)皇帝呢?
難道不當(dāng)皇帝,就……
就過不了皇帝的癮嗎?
不見得啊。
皇帝哪好了?
不就是有錢可使、有權(quán)可掌、有勢可依、有兵可用、有美人環(huán)繞?
可這些……如今他也有啊。
鐵林谷日進(jìn)斗金,他手里有上千戰(zhàn)兵,又有老丈人為他周旋地方,身邊兩三個老婆……
更何況,他還比那深宮皇帝多了兩樣寶貝。
一是民心,二是部分領(lǐng)先的技術(shù)……
“大人,您到底是做何打算?可否為屬下解惑一二?”
南宮玨瞧他這副淡定模樣,心里雖然著急,但以他對自家大人的了解,定是又埋的什么棋。
“懷瑾吶,莫急莫急……天塌下來,自有陌刀隊那幫家伙頂著……”
“陌刀隊?為何是他們……”
南宮玨愣了愣。
陌刀隊雖精銳,卻也只是軍中一部,怎么就擔(dān)得起“頂天”的說法?
“因為他們個頭高啊……”
林川忍著笑,一本正經(jīng)地胡扯。
“……嗯?”
南宮玨臉上滿是茫然,顯然沒聽懂這冷笑話。
林川嘆了口氣。
在這個時代,開個玩笑都得解釋,溝通著實(shí)費(fèi)勁。
“來來來,請上座,我的大謀士……”
林川把雙腳從桌子上挪下來,起身拉著南宮玨的胳膊,把他按在旁邊的梨花木椅上。
又拎起銅壺給他倒了杯熱茶。
這一連串動作下來,倒是把南宮玨給整不會了。
“大、大人……您這是……”
“且放寬心,懷瑾……”
林川拍了拍他肩膀,“你這人啊,什么都好,也不算迂腐死板……就是心太善了……”
南宮玨皺了皺眉頭:“心善又有何不妥?屬下自小受教,‘與人為善’乃立身之本,屬下困惑,還請大人指點(diǎn)?!?/p>
“心善當(dāng)然沒有不妥?!?/p>
林川在他一旁坐下,“可心善久了,就容易想當(dāng)然地把人往好處想,忽略了人心險惡,也容易看不透事情背后的彎彎繞繞……就說青州這事兒,你為何心急?”
南宮玨下意識答道:“屬下……自然是怕您遲遲不赴任,小人作亂,攪亂了指揮使司的局面,還壞了您的名聲!”
林川呵呵笑起來:“小人作亂……那你覺得,這作亂的小人又是誰呢?”
南宮玨猶豫道:“不過是個嫉妒大人的小人……呃,不過大人既然這么問,看來是屬下想的簡單了。”
“簡單點(diǎn)好。”林川笑道,“心思簡單些,活得不累?!?/p>
南宮玨皺起眉頭:“可屬下不愿心思簡單……”
“為什么?”
“屬下……想為大人分憂……”
“……哈哈哈,莫名其妙感動了……”
“……???”
“行,那我就給你說道說道……”
林川思忖片刻,開口道,“這事若簡單呢,就是個嫉妒我的小旗官,府衙一審,口供錄完,交給西隴衛(wèi)處置便是了,還需要我這個指揮使出面嗎?”
南宮玨眨了眨眼睛,拱手應(yīng)道:“自然是無需大人親力親為。俗話說‘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此等下屬失德之事,西隴衛(wèi)既有轄制之權(quán),自該由其依規(guī)處置,若勞煩大人出面,反倒顯得我青州衛(wèi)無章法,亦落了‘以勢壓人’的口實(shí),不值當(dāng)?!?/p>
“所以你看……”林川雙手一攤,“這么簡單的事情,你急什么?”
南宮玨聞言,眉頭皺了皺:“大人所言極是,可若是此事并非表面那般簡單,又該如何應(yīng)對?如今時局紛亂,人心難測,萬一背后藏著別的計較,咱們豈不是會陷入被動?”
“若這么說的話……那就有很多可能了?!?/p>
林川說道,“一個小旗官,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在青州衛(wèi)指揮使司的牌匾上動手,這可是以下犯上的重罪。如今他既然敢做,說明什么?”
南宮玨愣了愣,隨即說道:“依屬下之見,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許了他好處,或是拿了他把柄,才讓他鋌而走險?!?/p>
“說對了?!绷执c(diǎn)點(diǎn)頭,“問題是,這背后之人,會是誰?又為了什么,要指使他做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南宮玨思索片刻,說道:“屬下斗膽,有四種猜測。其一,大人得陳將軍賞識,步步高升,如今又執(zhí)掌青州衛(wèi),位高權(quán)重,西隴衛(wèi)中難免有妒賢嫉能之輩。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此等人心存不滿,借此事泄憤,亦有可能?!?/p>
“這的確是一種可能?!绷执c(diǎn)頭,“其二呢?”
“其二,便是有人想給大人來個‘下馬威’?!蹦蠈m玨說道,“大人初任青州衛(wèi)指揮使,根基未穩(wěn),有些人或許想試探大人的手段。兵以靜勝,國以專勝,他們盼著大人慌亂處置,露出破綻,好趁機(jī)拿捏,動搖大人在青州衛(wèi)的威信?!?/p>
“繼續(xù)?!?/p>
“其三,有人意圖挑撥離間,斷大人與陳將軍的舊交?!?/p>
南宮玨說道,“大人與陳將軍交情匪淺,西隴衛(wèi)又是陳將軍的根基。若大人嚴(yán)懲小旗官,會落‘不念舊情’之嫌,讓陳將軍寒心;若從輕發(fā)落,又會被人說‘徇私護(hù)短’。此乃‘二難之局’,背后之人定是想借此事,讓大人與陳將軍心生嫌隙,可謂‘一石二鳥’之計。”
“沒錯,這也是一種可能?!绷执ㄐα诵Γ暗谒??”
“其四,有人想借機(jī)查探大人的’底線’。尤其是大人與西隴衛(wèi)之間的底線?!?/p>
南宮玨說道,“古人云’審定有無與其實(shí)虛,隨其嗜欲以見其志意’,他們想知道,大人會為了舊情讓步多少,又會為了青州衛(wèi)的規(guī)矩堅持多少。摸清了底線,往后才好有的放矢,給大人制造更多麻煩?!?/p>
林川挑了挑眉,笑道:“我說懷瑾啊,剛夸完你心思單純善良,難道是我看走眼了?這一番分析,倒有幾分‘運(yùn)籌帷幄’的架勢。”
南宮玨連忙拱手:“若不是大人先前點(diǎn)撥,讓屬下多思考背后隱藏深意,屬下又怎能有這些猜測?《論語》有云‘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伞?,大人便是屬下的師,若沒有大人啟發(fā),屬下怕是還困在就事論事的淺見里,看不到背后的算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