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嘉縣主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她不是應(yīng)該在柳家內(nèi)宅被夫人接待著么?
隨后反應(yīng)過來,心頭浮起深深的憤怒。
這女人今日去柳家果然是心懷鬼胎,為的就是竊取柳家的造船秘術(shù)。
他輕蔑地俯視著晏逐星,冷冷一笑:“你以為拿一本破冊子就能唬住我么?我柳家的秘術(shù),那是口口相傳,非嫡傳子弟不得知曉?!?p>“是么?”晏逐星也笑了。
她翻開冊子,隨便翻開一頁,將里邊記載的東西大聲念了出來。
“七分選材,三分造。木不飲風(fēng)沐煙,終是凡胎……”
“榫卯合,聽其聲,清越如磬方為佳;沉悶若鼓,必藏隱患……”
她每念一句話,柳承德的臉色就變白一分。
怎么可能,柳家的秘術(shù)怎么會落到她手中?
如今他柳家知道秘術(shù)的嫡系子弟,皆于船廠之內(nèi)。
難不成是公堂之上,大哥和二哥屈打成招,松口了?
柳承德腦子里亂七八糟的,他看著晏逐星臉上得意的笑,怒從心頭起,脫口而出:“你住口!?。∵@些根本就不是柳家的秘術(shù)?!?p>謝翊寧看他這氣急敗壞的模樣,心里有了成算,扭頭詢問從馬上一躍而下的晏逐星。
“這東西哪來的?”
晏逐星小聲道:“柳大夫人給的?!?p>謝翊寧心底的把握有了七八分。
他吩咐了鳴珂一聲。
鳴珂當(dāng)即會意,領(lǐng)著將士們再次鼓動船廠里的百姓。
“船廠內(nèi)的所有人聽著。”
“柳家罪孽滔天,與你們無關(guān)!”
“此刻,放下手中器械,打開大門,束手歸順者,王爺既往不咎!”
“并且會即刻請宮中太醫(yī),全力為你們配制解藥,保你們性命無虞,平安與家人團聚?!?p>將士們的喊話聲像一塊巨石砸進了看似平靜的船廠。
被困在中央的老師傅們,臉上的麻木和死氣被瞬間攪動了,竊竊私語聲嗡地一下炸開。
“大家伙都怎么想的?咱們真要背叛柳家么?”年紀(jì)最小的趙石開口了。
這些老師傅們,都快五十了。
而他才三十五,他還不想死。
但他們都不說話,他又不敢主動提要出去。
先前有兩人想要沖出去,結(jié)果被護衛(wèi)砍了腦袋的血腥場景還歷歷在目。
“在座的至少祖孫三代都在柳家船廠干了一輩子。咱們吃柳家的飯,穿柳家的衣。真的要當(dāng)那不知感恩的人背叛柳家么?”最固執(zhí)的老黃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濃痰。
張慶仁聽到這話頓時不樂意了,怒道:“什么背叛柳家?是他不仁不義給咱們下毒在先,我們自保有什么錯?”
也有膽子小的還在猶豫不定:“你們怎么知道外面那王爺說話算數(shù)?萬一誆咱們出去,一鍋端了呢?柳家、柳家再不是東西,總歸照看了咱們這么多年。每個月的工錢,從不拖欠,逢年過節(jié)還給咱們發(fā)米面糧油……”
“出去了還有活命的機會,留下來就是死路一條。我不管你們走不走,我走定了。那可是太醫(yī),全天底下最厲害的大夫,我就不信,還解不開柳家給咱們下的毒!”張慶仁當(dāng)即做出了決定。
……
老師傅們那邊吵得臉紅脖子粗,大工匠和學(xué)徒們也很不安。
一開始,他們聽到柳家三老爺說什么朝廷眼紅柳家造船的寶貝方子,要帶兵硬搶,還說官兵都是虎狼,進來就要殺光他們這些同伙。
這話當(dāng)時聽著就讓人心里發(fā)毛,手腳冰涼。
只能硬著頭皮拿起武器自保。
他們可不想死。
沒想到,王爺來了之后,說得和柳三老爺完全不一樣。
對他們下手的,反倒是那些柳家的護衛(wèi)。
“狗屁的朝廷硬搶!”一個精瘦的大工匠突然低低罵了一句。
“我看是柳家自己作死,惹了不該惹的人,拿咱們當(dāng)墊背的!什么秘術(shù)傳家?命都沒了,秘術(shù)頂個屁用!”
他越說越激動。
“他娘的,老子不干了!橫豎是個死,不如賭一把!開門!”
聽到他這么說,其他人也跟著嚷嚷了起來。
“對!開門!放我們出去!”
“王爺救命??!”
“柳家不拿咱們當(dāng)人,傻子才給他賣命!”
……
外邊的謝翊寧讓人喊話結(jié)束后,立刻命人強行破開船廠大門。
柳承德怒不可遏,外邊永安王來勢洶洶,里邊自己人亂作一團。
護衛(wèi)和監(jiān)工又要堵門,又要防止那些工匠學(xué)徒們造反。
整個船廠徹底亂了套。
柳觀瀾看著底下徹底失控的亂象,心知大勢已去。
他幾步?jīng)_到父親面前,急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爹!這群泥腿子靠不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再不走,咱們柳家真要絕戶了!”
聽到兒子這話,柳承德也意識到了柳家已經(jīng)到了生死存亡之際。
籌碼盡失,人心已散,再耗下去,柳家百年基業(yè)連同血脈,真就要斷送在此了。
所有的僥幸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走,你帶著觀澄、觀流他們一起走?!绷械乱а老铝嗣睢?p>他沒提任何一個孫輩的名字。
孫子們還太小,帶上反而是拖累。
只要兒子們活著逃出去,柳家的根就斷不了。
至于孫兒們……
他賭的就是當(dāng)今天子那點“仁德”之名,總不至于對懵懂幼兒趕盡殺絕。
柳觀瀾知道這是最后的生路。
他不敢再耽擱,喉頭哽咽地喚了一聲“爹,孩兒不孝?!北戕D(zhuǎn)身叫上堂兄堂弟,一塊往密道趕去。
柳承德想著大哥和二哥肯定是跑不了了,咬牙也拿刀沖了下去。
他要殺了令嘉縣主!
若不是她竊取了柳家的秘術(shù),他們何至于此!
船廠大門已經(jīng)被謝翊寧的人撞開。
他們一入船廠,便迅速將混亂的場面給平定了。
這些真正上過陣、見過血的將士,對付船廠里那些只會欺壓工匠的護衛(wèi)監(jiān)工,簡直就是大人打小孩。
“放下武器!”
“跪地不殺!”
整齊劃一的吼聲瞬間壓過了船廠里的混亂。
剛才還舉著棍棒跟著柳承德叫囂的護衛(wèi)監(jiān)工,一碰上這真刀真槍的陣仗,腿肚子都軟了。
柳承德一腦門心思想要殺了晏逐星。
結(jié)果還沒靠近晏逐星的衣角,就被這吼聲嚇了一跳,手里的刀一下沒拿穩(wěn),哐當(dāng)?shù)舻搅说厣?,直接被沖進來的將士們給捉住了。
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謝翊寧的人就接管了柳家船廠。
柳承德被扣押到了最前邊,跪在地上,一臉頹然。
跟進來的邢天海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太好了,柳家三兄弟都被拿下了。
這回他倒要看看,柳承宗在大牢里還怎么囂張!
他東張西望了一下,發(fā)現(xiàn)柳承德和柳家的孫子都在,但就是沒瞧見他兒子。
他果斷湊到謝翊寧身邊匯報:“啟稟王爺,柳承德的長子柳觀瀾不在此處!”
他來得晚,前面拼命的功勞是沒份了。
但發(fā)現(xiàn)柳觀瀾失蹤這個重要情報,王爺怎么著也該給他記一功吧?
回頭給他判刑的時候,是不是能判輕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