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謝翊寧心儀晏逐星,認(rèn)為當(dāng)初是侯府眾人欺辱了她,因而痛下殺手,博美人一笑。
這樣,好像一切就說得通了。
晏逐星不必親自動手,自有人替她做完這一切。
他又想起上回定遠(yuǎn)侯夫人墜下馬車時,謝翊寧到得很快,還專程帶上了季太醫(yī)。
還有上上回烈國公世子被下藥,晏逐星被圍困在樹上時,好像也是謝翊寧先他一步抵達(dá)了侯府。
后來還給了晏逐星一個王府出來的侍女當(dāng)做護(hù)身符,讓定遠(yuǎn)侯府的人不敢再責(zé)備她。
他能想起來的就是這些。
可這兩人怎么看都毫無交集,謝翊寧究竟為何會鐘情于晏逐星?
“你替我查查永安王和定遠(yuǎn)侯府大小姐,這兩人私下可曾秘有過什么接觸?”裴明鏡叫來了下屬。
鄭晗一聽這話慌忙拱手作揖:“大人,沒這個必要吧?!?/p>
去查永安王,他又不是活膩了。
裴明鏡眉頭皺起,淡淡道:“本官懷疑他和晏大小姐與醉花樓畫舫刺殺一事有關(guān),查案需要,你無需驚慌?!?/p>
“大人,您這猜得也太離譜了吧?!编嶊下冻隽艘桓睙o奈的模樣。
瞥見裴明鏡凌厲的眼神,他立刻站直了身子,不敢再嬉皮笑臉。
他小心翼翼道:“永安王殿下何等尊貴。他若真想傷人,豈會用這種偷偷摸摸的手段,肯定直接把人給砍了?!?/p>
“還有那位侯府大小姐,腿受了傷,走路都歪七扭八的,別說殺人了,我看她殺雞都?xì)⒉涣税??!?/p>
他說到最后,被裴明鏡看得底氣不足,聲音都變成了嘟囔。
“再說了,待會刑部和大理寺會來人接手此案,咱們沒必要多費心思吧?!?/p>
裴明鏡垂眸不語。
此案涉及皇室宗親,按理確實該交給刑部和大理寺聯(lián)合審理,他們京兆府無需過多干涉。
但他總覺得這事透露著古怪,還想要繼續(xù)查下去。
正思索著,刑部清吏司主事趙琰舟和大理寺左寺正崔執(zhí)璧一前一后地來了。
趙琰舟上前半步,客客氣氣道:“裴大人,此案事涉昭瑞親王府的世孫,下官奉尚書臺手諭前來調(diào)取案牘?!?/p>
崔執(zhí)璧也從袖中取出朱批黃綾,態(tài)度恭敬:“宮中遞出口諭,著大理寺督辦此案。煩請大人將案卷交給下官帶走?!?/p>
裴明鏡沉默片刻后,還是點頭應(yīng)下:“二位大人既攜律令圣意而來,本官自該配合二位行事。鄭晗,命人將檀木匣里的案卷抬來,著人隨兩位大人核驗封存?!?/p>
“多謝裴大人。”兩人同時給他行禮,而后跟著鄭晗離開。
人走后,裴明鏡依舊思索著謝翊寧和晏逐星的關(guān)系。
他實在是好奇,晏逐星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讓永安王對她這般維護(hù)。
他今日不過在侯府嚇了晏逐星一回,他竟然等不到第二日就要替她報復(fù)回來。
裴明鏡指尖摩挲著桌上的青玉鎮(zhèn)紙,唇角微微勾了起來。
“攀、高、枝?有點意思?!?/p>
他對晏逐星真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初見時,她是侯府里任人欺辱的嫡女,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竟讓他難得心軟。明知她故意扯自己名頭當(dāng)幌子,卻鬼使神差沒揭穿。
誰知沒過多久,烈國公夫婦忽然要將她認(rèn)作義女。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素來目中無人的永安王如今竟有意庇護(hù)她左右。
是他小瞧了她。
這位大小姐攀高枝的本事,倒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
“晏明修呢?叫他滾來給小爺賠命!”被廢了的謝錦程在屋內(nèi)嘶聲咆哮。
他不敢有大動作,稍一動彈,胯下便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他悔恨交加。
原本不過是去醉花樓選個花魁,怎料一夜之間竟遭此毒手,命根子都被人廢了。
都怪晏明修!
若不是他,自己怎會遭此大劫?
千不該萬不該,他就不該叫晏明修一同去那醉花樓。
謝錦程心中的悔意每深一分,那股散不去的邪火便又竄高三尺!
他氣得猛地抓起手邊矮幾上溫著的藥碗,看也不看,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qū)γ娴牡窕ㄆ溜L(fēng)。
“哐啷——!”
瓷片伴著滾燙的藥汁四散飛濺。
整個屋子瞬間一片狼藉,伺候他的丫鬟們已經(jīng)嚇得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zhuǎn)。
他鬧了那么一圈,郡王妃郝氏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錦程,你莫要起身,好好休息才是?!彼粗鴥鹤?,心如刀絞。
“休息,我都成了廢人了,你怎么不讓我去棺材里休息?!敝x錦程雙目猩紅,宛若一只受傷的困獸,見到誰都沒有一個好臉色,只有無窮無盡的恨意。
郝氏心下酸澀難耐,她啞著嗓子道:“我知道你難受,可……”
話還沒說完,謝錦程就將桌上的黃銅燭臺砸了過來。
“你知道什么知道,我說了,我要見晏明修,你們不讓他來見我,就是逼我去死。他不死,就是我死!”謝錦程聲嘶力竭地威脅。
他若見不到晏明修,他不甘心。
憑什么只有他受這樣的苦。
郝氏見兒子像是瘋了一般,根本聽不進(jìn)任何話,驚得退后好幾步,趕忙命人將夫君請來。
謝清安也心疼兒子,因而便又派人去定遠(yuǎn)侯府討要說法。
讓他們必須交出晏明修。
定遠(yuǎn)侯一看到昭瑞親王府的人就頭疼。
如今真兇尚未查清,不過一天一夜的功夫,昭瑞親王府便派人來了兩趟。
“晏鴻升,他們說要人你就給?你連兒子都護(hù)不住,你還是男人么!”溫如霜哪兒也不去,就守在兒子的院子里,就怕定遠(yuǎn)侯將晏明修送走。
“你以為我就舍得把他送出去么!”定遠(yuǎn)侯兩頭受氣,心里煩得不行。
“可昭瑞親王乃是當(dāng)今圣上的伯父,謝錦程又是他唯一的孫兒,廢了王府的血脈,豈是幾句話就能糊弄過去的。”
“我不管什么王爺王府,誰也不準(zhǔn)動我的明修。”溫如霜將金釵抵在自己的脖頸處。
“你若將兒子交出去,便給我收尸吧。到時候,我兄長定會上奏,參你一個逼死發(fā)妻的罪名?!?/p>
定遠(yuǎn)侯被她氣得七竅生煙,拂袖便走。
若是真逼死了溫如霜,溫家那邊要如何交代?
可昭瑞親王府那頭,又當(dāng)如何?
兩相逼迫之下,他感覺有些喘不上氣來。
剛出院門,迎面正撞上匆匆而來的晏逐星。
“父親?!?/p>
“你來做什么?回你的玉瀾院去,莫在此處添亂!”定遠(yuǎn)侯眉頭緊鎖,不耐地?fù)]手驅(qū)趕,眉宇間是化不開的疲憊與焦躁。
若讓她與溫如霜對上,少不得又是一場雞飛狗跳。
此刻他心煩意亂,哪有心思替她們調(diào)停。
晏逐星并未離開,露出了一抹關(guān)切的表情:“父親息怒。女兒見父親這般憂思勞神,實在于心不忍。”
她微微一頓,繼續(xù)道:“女兒苦思良久,有一拙計,或可解父親心頭之憂,免去這兩難的局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