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眼前暴怒的男人,蘇雅欣心頭一震,瞬間明白過來。
葉昭昭竟然把這件事捅破了!
她原本以為,葉昭昭要是想挽回顧時序的心,肯定會顧及顧時序的面子,不會這么橫沖直撞地揭穿。
可葉昭昭偏偏就這么做了,捅破了這層窗戶紙,難道她不想復(fù)合了嗎?
看著顧時序盛怒的面容,蘇雅欣心里泛起一絲恐懼。
她趕緊擠出眼淚,聲音哽咽地辯解:“時序哥,你誤會我了!那天夜里我們鬧得那么厲害,我真的不知道手機是什么時候撥出去的電話,我不是故意的……”
“你少給我裝傻充愣!”
顧時序厲聲打斷她,盡管醉意濃烈,可此刻的他又似乎異常清醒,眼神銳利得仿佛能看穿蘇雅欣。
他咬牙道:“你沒打這個電話,它能自己撥出去?蘇雅欣,你就是想刺激昭昭,你壓根就不想看到我們復(fù)合,是不是!”
蘇雅欣索性哭天搶地起來,聲音凄厲:“時序哥,你太冤枉我了!自從跟了你,我事事都以你為先。哪怕葉小姐的女兒害我流產(chǎn),失去了我們的孩子,我都沒說過一句抱怨的話!我要是這種人,早就這么做了,何必忍到今天??!”
說著,她偷偷給站在一旁看好戲的姜淑慧遞了個眼色,眼神里全是警告和威脅。
姜淑慧心里一緊,瞬間繃緊了神經(jīng)。
她的把柄還在蘇雅欣手里,不能讓她在這里鬧起來。
無奈之下,姜淑慧只好硬著頭皮上前,伸手拉開顧時序,故作生氣地說:“你看看你現(xiàn)在像什么樣子!堂堂顧氏總裁,在這里跟一個女人大吼大叫,傳出去像話嗎!”
顧時序甩開姜淑慧的手,指著蘇雅欣和姜淑慧,道:“要不是你們兩個,昭昭不會對我這么絕望,朵朵也不會不認(rèn)我這個爸爸!現(xiàn)在好了,我被你們折騰得妻離子散,你們滿意了,都滿意了!”
蘇雅欣被顧時序的模樣嚇得不敢再上前一步。
姜淑慧也不想再管這些破事。
她這些年處處為兒子考慮,可顧時序卻這么恨她。
如今,她看清了蘇雅欣的真面目,就更不希望這個女人成為自己的兒媳了。
姜淑慧深吸一口氣,對著一旁的劉媽吩咐道:“劉媽,趕緊把先生扶回房間休息,再去煮點醒酒湯來。”
劉媽連忙應(yīng)下,小心翼翼地扶著顧時序上了樓。
客廳里只剩下蘇雅欣和姜淑慧兩人。
蘇雅欣看著顧時序消失在樓梯拐角的背影,滿心不甘。
她轉(zhuǎn)過身,眼神冰冷地看向姜淑慧,陰測測地說:“走,我們談?wù)??!?/p>
姜淑慧心里一驚,瞬間猜到了蘇雅欣想說什么,不敢讓別人聽見,只好硬著頭皮把她帶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
剛關(guān)上門,蘇雅欣就揚起手,幾巴掌狠狠甩在姜淑慧臉上,打得她暈頭轉(zhuǎn)向。
姜淑慧捂著火辣辣的臉頰,又氣又怕。
這已經(jīng)是蘇雅欣第二次打她了,要是讓她真的嫁進(jìn)顧家,自己以后還有好日子過嗎?
可她不敢跟蘇雅欣爭吵,生怕蘇雅欣把她當(dāng)年害死人的事捅出去。
蘇雅欣冷笑一聲,目光掃過她房間里供奉的菩薩和燃燒的香。
“你這老太太現(xiàn)在也開始信菩薩了?”蘇雅欣一字一句地說:“該不會,是想祈求菩薩,把我趕出家門吧?”
姜淑慧眼底閃過一抹心虛。
的確,她每天都在祈求菩薩讓蘇雅欣出門被車撞死,這樣,就沒有人整日里這么威脅她了!
可她哪里敢承認(rèn)?
“雅欣,你……你誤會了?!苯缁蹏樀媒Y(jié)結(jié)巴巴解釋:“我只是祈求菩薩,能……能保佑你?!?/p>
蘇雅欣冷哼了聲,壓根就不信。
她走上前,一把拔起香爐里正燃著的香,毫不猶豫地燙在了姜淑慧的胳膊上。
姜淑慧疼得渾身發(fā)抖,剛想喊出聲,卻又死死咬住嘴唇,硬生生把痛呼咽了回去。
她不敢張揚,只能忍著劇痛,冷汗順著額頭往下流。
蘇雅欣把得不到顧時序的不甘,全都發(fā)泄在了姜淑慧身上。
她拽著姜淑慧的頭發(fā),強迫她跪在菩薩面前,又用燃燒的香在她胳膊上燙了好幾處,直到姜淑慧的胳膊布滿了暗紫色的燙傷。
蘇雅欣終于累了,停下動作,陰冷冷地開口:“死老太婆,你不是說我沒用嗎?你又有什么用?養(yǎng)了三十年的親兒子,他把你當(dāng)回事嗎?我告訴你,顧時序一天不娶我,我就折磨你一天!除非我爸媽從監(jiān)獄里出來,我當(dāng)上顧太太,你才能有好日子過。否則,你每天都要經(jīng)歷一次這樣的痛苦!”
說完,蘇雅欣狠狠揪著姜淑慧的頭發(fā),將她甩到一邊。
姜淑慧摔在地上,渾身疼得蜷縮起來,冷汗浸濕了衣衫,卻連哭都不敢大聲哭。
她恐懼地看著蘇雅欣,這分明就是一個喪心病狂的惡魔!
姜淑慧悔得腸子都青了,可事到如今,說什么都晚了。
她蜷縮在地上,心里充滿了絕望。
這樣生不如死的日子,究竟什么時候才能到頭?
……
幾天過去,顧時序依舊沒有從那日朵朵對他的話里走出來。
暮色將落,顧氏集團(tuán)頂層辦公室的百葉窗只拉開一道窄縫,漏進(jìn)的殘陽照在桌面上那本相冊上。
顧時序指尖摩挲著照片里笑靨明媚的女孩,喉間發(fā)緊。
他低聲自語:“昭昭,你真的不會再原諒我了嗎?我……是不是該放手了?如果我答應(yīng)離婚,你還會不會這樣恨我?”
連日來積壓的煩悶與糾結(jié),讓他完全無心工作。
索性,他拿起手機,撥通了助理孫杰的電話。
“我最近要出去旅行幾天,公司如果沒什么大事,就等我回來再說?!?/p>
電話那邊頓了頓,孫杰把擔(dān)憂說了出來:“顧總,您這時候出去旅行……顧亦寒最近動作頻繁,我查到他私下接觸了好幾個元老股東,說不定要趁機作妖?!?/p>
顧時序聞言,不屑地說:“顧亦寒?他哪天不作妖?從他進(jìn)顧氏那天起,就沒安分過?!?/p>
他轉(zhuǎn)過身,眼神里滿是不屑,“一個靠著父親私生子身份混進(jìn)公司的紈绔子弟,除了吃喝玩樂、耍些上不了臺面的小手段,還能掀起什么風(fēng)浪?”
“這次不一樣,顧總。”孫杰語氣凝重,繼續(xù)勸說道:“他這次找的是曾經(jīng)跟著老爺子打天下的張董和李董,這兩位在董事會里的發(fā)言,很有分量?!?/p>
顧時序完全沒把顧亦寒放在眼里。
他嘲諷道:“他就是把天王老子找來,他也是私生子,不中用的東西。放心吧,他那點能耐,我心里清楚。等我回來再收拾他也不遲!”
說完,他掛了電話,拿出手機親自訂票。
第一站是南城,他和葉昭昭第一次單獨出去旅行的地方,就在海城周邊。
只是個古色古香的小城市,但承載了他們許多回憶。
……
幾天后,幼兒園門口。
我剛把朵朵從幼兒園接出來,就看見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停在不遠(yuǎn)處。
車門打開,姜淑慧踩著高跟鞋快步朝我走來。
朵朵嚇了一跳,趕緊推開她,道:“你不要碰我媽媽!”
姜淑慧面色一凜,似乎想發(fā)飆,但又忍住了。
她語氣不似曾經(jīng)那般夾槍帶棒,而是擔(dān)憂地看著我,問:“時序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他手機關(guān)機,我聯(lián)系不上他!他失蹤好幾天了?!?/p>
我牽著朵朵的手緊了緊,心有些發(fā)沉。
難道,是上次從沈家回來,他受刺激了?
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跟顧時序是兩個獨立的人格了,我不想再為他擔(dān)心,更不想再管他的事。
因此,我道:“我也好幾天沒見到顧時序了,你再去其他地方找找吧?!?/p>
說完,我便準(zhǔn)備帶著朵朵離開。
可姜淑慧卻攔在我面前,語氣里帶著幾分示弱:“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怪我,當(dāng)初不該反對你們。時序這孩子,這陣子為了你,天天喝得酩酊大醉,我看著都心疼。無論他做錯過什么,他對你都是真心的。昭昭,你能不能幫我找找他?”
我扯了扯嘴角,聲音平靜無波,“姜女士,我沒時間找他。我要帶朵朵回家做飯,還要輔導(dǎo)她寫作業(yè),沒空管他的事?!?/p>
姜淑慧聽我這么說,當(dāng)即炸了,怒斥道:“你這個白眼狼!時序當(dāng)初為你付出了多少?他因為你推掉多少門當(dāng)戶對的親事?因為你在公司分心被顧亦寒鉆空子!你倒好,現(xiàn)在過得瀟灑,連找都不愿意找他!”
周圍接孩子的家長紛紛側(cè)目。
我冷眼看著姜淑慧,道:“如果你想要打破你兒子苦心在網(wǎng)上營造的家庭幸福好男人人設(shè),那你就接著喊。讓大家都知道,你們顧家是個什么德行?!?/p>
朵朵憤憤地看著姜淑慧,道:“不許你罵我媽媽!你是壞奶奶!”
姜淑慧臉色鐵青。
而我不再看她,牽著朵朵走向自己的車。
將朵朵安全放進(jìn)兒童座椅后,我發(fā)動車子,后視鏡里,姜淑慧還站在原地。
我開車后,朵朵小心翼翼地問:“媽媽,爸爸……真的失蹤了嗎?上次你失蹤,我好擔(dān)心?!?/p>
她怕我不開心,所以不敢說她擔(dān)心她爸爸。
但我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便道:“朵朵,她是你爸爸,你擔(dān)心他是應(yīng)該的。不過,他是個成人,他有保護(hù)自己的能力。如果你奶奶實在找不到他,肯定會報警的?!?/p>
朵朵這才松了口氣,小姑娘臉上帶著一抹與年紀(jì)不符的沉重,我從后視鏡望過去,心里酸澀又心疼。
……
南城。
顧時序?qū)④囃T诤_吂放裕ぶ?xì)軟的沙灘一步步往前走著。
海風(fēng)裹挾著咸濕的氣息撲面而來,恍惚間,他又看見那個扎著高馬尾的少女,正蹲在礁石上認(rèn)真地刻字。
他快步上前,礁石旁空無一人。
顧時序指尖撫過礁石表面,那道被海風(fēng)侵蝕的有些模糊的刻痕依然清晰。
他又想起了十年前的夏天,葉昭昭期末成績下滑的厲害。她是尖子生,一向要強,因為這件事,她悶悶不樂了好幾天。
為了讓她開心,他第二天一早就訂了去南城的往返車票。
因為這座城市距離海城近,當(dāng)天就可以回來。
這個海灘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開發(fā)成了景點,但那時候,卻小到無人問津。
他還沒有上大學(xué),也沒有遇到蘇念恩,他的世界也小到只有葉昭昭。
“顧時序,你看!”
當(dāng)時的葉昭昭眼睛亮晶晶的,捧著一堆撿到的貝殼跟他炫耀。
他笑著揉亂她的頭發(fā),道:“不要因為考不好而不開心。哪怕你考不上大學(xué),在家做一只米蟲,我都養(yǎng)你一輩子!但是,你要答應(yīng)我,做一只快樂的米蟲,知道嗎?”
葉昭昭愣住,臉紅了,問他:“真的嗎?你保證!”
“嗯,保證?!?/p>
他很認(rèn)真地點頭。
葉昭昭隨手找到一塊石頭,蹲在那塊礁石前,一筆一畫,刻下了他們的名字。
“葉昭昭&顧時序”。
沒有情情愛愛的字眼。
但現(xiàn)在想想,或許那個時候,葉昭昭就喜歡他了。
他從沒有給過她承諾,因為他覺得一旦承諾了,以后就會被束縛。
他挺向往日后上大學(xué),天高地遠(yuǎn)的那種遼闊和自由。
所以葉昭昭也沒有向他索要什么諾言,甚至都沒敢說出那句喜歡,沒有給他造成任何困擾。
以至于后來他愛上蘇念恩的時候,沒有絲毫愧疚,甚至自我安慰,他跟葉昭昭不過就是兄妹之情。
但現(xiàn)在,他一個人面對著自己的心,他很清楚,如果那時候蘇念恩沒有出現(xiàn),他會喜歡葉昭昭的。
因為葉昭昭填補了他在蘇念恩出現(xiàn)之前的時光,所有的空虛,都是葉昭昭填補的。
一直以來,他都把她當(dāng)做了備選項。
想到那時候他回來說要娶她,她那種掩飾不住的開心和幸福,顧時序心像是被刀割裂了,又悔又痛。
他明知道她有多愛他,卻裝作不知,肆無忌憚地利用她的愛,做著傷害她的事。
直到,他們走到如今這覆水難收的地步。
眼前有些模糊了,顧時序仰頭緊緊閉上眼睛。
良久之后,他掏出手機,對著礁石上的刻痕拍了張照片。
可照片里只有斑駁的礁石和模糊的字跡,再也沒有那個笑靨如花的少女。
他點開微博,編輯文案時手指微顫,最終只敲下三個字:“還記得?!?/p>
點擊發(fā)送的瞬間,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葉昭昭把他拉黑了,他只能通過這種方式,讓她想起他們曾經(jīng)的美好。
隨后的幾天,顧時序沿著當(dāng)年的足跡,走遍了與葉昭昭旅行過的城市。
都是海城周邊的,因為那時候葉家不允許葉昭昭夜不歸宿。
葉家父母雖然寵葉昭昭,但原則是有的,就例如,女孩子晚上九點前必須到家。
所以,顧時序只敢?guī)ジ浇某鞘?,基本一天之?nèi)就能來回。
他去了藏在巷子里的糖水鋪,也去了郊外的濕地公園……
每到一處,他都會拍照,然后發(fā)在微博上。
可他不知道,葉昭昭究竟看見了沒有?
旅行的最后一天,他站在某個城市的山頂,夕陽將天空染成橘紅色,和十年前他們偷偷溜出來看日落時一模一樣。
可那時,他催促著她:“走了!再不走,趕不上最后一班回去的車,你爸媽非得家規(guī)伺候你!”
葉昭昭抬起又白又嫩的小臉兒看著他,明媚地笑道:“顧時序,等我成年了,自由了,你就帶我來這里看一次完整的日出日落好不好?”
他當(dāng)時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
可是后來,他再也沒有帶她來過這個距離海城僅僅半小時車程的城市,再也沒有陪她看過一次日出日落。
他忽然想起葉昭昭那天將放著離婚協(xié)議的生日禮物送給他的時候,他不以為意地將‘禮物’放在一邊,就連拆都懶得拆。她從書房出去時,回頭看著他,那眼神里沒有恨沒有怨,只有徹底的失望。
其實她的眼神,他用余光看見了。
但他當(dāng)時覺得葉昭昭離不開他,她自己會主動回來的。
直到家里再也沒有葉昭昭做的宵夜,再也沒有人為他留一盞燈。
他才明白,自己失去的不是一個妻子,而是整個世界。
這一刻,顧時序覺得心口疼得喘不過氣。
就在這時,孫杰的電話打了進(jìn)來,電話那頭傳來他緊迫仿佛天塌了的聲音:
“顧總,您快回來吧!公司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