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呼吸停滯了。

人間蒸發(fā)。

這四個字，比剛才那些血淋淋的真相，更讓他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

不是因為高家跑了。

而是因為，能讓這樣一個盤根錯節(jié)、觸手遍布整個西陵省的龐大家族，在一夜之間集體消失，且不留任何痕跡……

這背后需要多大的能量？

又需要多精密的布局？

“小默，你在聽嗎？”

羅鎮(zhèn)岳的聲音，把他從那種近乎窒息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我在?！?/p>

林默的聲音很輕。

輕到連他自已都聽不出任何情緒。

“這件事，很復雜。”

羅鎮(zhèn)岳繼續(xù)說道，語氣里透著一種難以掩飾的凝重。

“高家能有今天這個體量，絕不是靠他們自已?！?/p>

“他們背后，有人。”

“而且這個人，或者說這股勢力，能量大到超乎想象?！?/p>

林默沒有說話。

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

高家的消失，不是倉皇出逃。

而是被人有組織、有預謀地轉移了。

“韓明遠那邊，已經成立了聯合專案組?！?/p>

羅鎮(zhèn)岳的聲音里，多了一分少見的嚴肅。

“軍方、警方、紀檢、網信辦，所有能動用的資源，都在查。”

“但是……”

他停頓了一下。

“效果不大?！?/p>

“對方太謹慎了，所有的線索，都在關鍵節(jié)點被切斷?！?/p>

“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我們之前，就已經把所有可能暴露的東西，全部抹除了?！?/p>

林默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沙發(fā)扶手上輕輕敲擊著。

一下。

又一下。

“羅叔。”

他終于開口。

“您今天打這個電話給我，不只是為了告訴我這些?！?/p>

這不是疑問句。

而是肯定句。

羅鎮(zhèn)岳在那頭沉默了片刻。

“你猜得沒錯?！?/p>

“我需要你幫忙?！?/p>

林默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幫什么忙？”

“查一個人?！?/p>

羅鎮(zhèn)岳的回答很直接。

“一個我們懷疑，和高家消失有關的人?！?/p>

林默的心頭，猛地一緊。

“誰？”

電話那頭，羅鎮(zhèn)岳深吸了一口氣。

然后，他說出了一個名字。

一個讓林默瞬間僵在原地的名字。

“胡天佑?！?/p>

轟！

這個名字，像一道驚雷，在林默的腦海里炸開。

胡天佑。

西陵省軍區(qū)的老將軍。

胡濤的爺爺。

林默的呼吸，徹底亂了。

他想起了今天下午，胡濤接到的那個電話。

那個讓胡濤臉色驟變，甚至連案子都顧不上的緊急來電。

“現在，立刻，馬上回家！”

當時，林默只以為是家里出了什么急事。

可現在……

“為什么是他？”

林默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沙啞。

“因為時間點太巧了?！?/p>

羅鎮(zhèn)岳的回答，冷靜得可怕。

“高家消失的那天晚上，胡天佑的警衛(wèi)員，請了一天假?！?/p>

“監(jiān)控顯示，那天夜里，有一輛沒有牌照的車，進入了他的住處?！?/p>

“停留了兩個小時?！?/p>

“然后離開?！?/p>

“第二天，高家的人，就全部消失了。”

林默閉上了眼睛。

他的腦子里，一片混亂。

胡天佑。

那個總是笑呵呵的老人。

那個把胡濤當成寶貝疙瘩的爺爺。

會是幫助高家逃脫的幕后黑手？

“只是懷疑?！?/p>

羅鎮(zhèn)岳似乎察覺到了林默的情緒波動，補充了一句。

“我們沒有直接證據?！?/p>

“而且，胡天佑的身份太特殊了?！?/p>

“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我們不能輕舉妄動。”

林默睜開眼睛。

“所以，您需要我做什么？”

“接近他?！?/p>

羅鎮(zhèn)岳說得很直白。

“你和胡濤的關系，我知道?！?/p>

“他信任你，胡天佑也認識你?！?/p>

“我需要你，在不動聲色的情況下，幫我們確認一件事?！?/p>

“什么事？”

“打聽一下他和高家有沒有什么密切的聯系”

林默沒有立刻回答。

他的腦子里，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博弈。

理智告訴他，這件事太危險了。

如果胡天佑真的有問題，那他一打聽，無異于羊入虎口。

可另一方面……

林峰。

他哥哥的名字，再次浮現。

如果高家真的是被胡天佑幫助逃脫的。

那就意味著，害死林峰的兇手，此刻正逍遙法外。

而幫兇，就是胡濤的爺爺。

“我答應你?！?/p>

林默終于開口。

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電話那頭，羅鎮(zhèn)岳明顯松了一口氣。

“小默，你要小心?！?/p>

“胡天佑如果真的有問題，他絕不會是一個簡單的角色?！?/p>

“我知道?！?/p>

林默掛斷了電話。

辦公室里，再次陷入死寂。

他靠在沙發(fā)上，閉著眼睛，整個人像一座雕塑。

良久。

他睜開眼。

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響了三聲，被接起。

那頭傳來胡濤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煩躁。

“麥子，咋了？”

“在家了嗎？”

林默問得很平淡。

“剛到，我爺爺……”

胡濤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似乎是有人在旁邊說了什么。

然后，林默聽到了另一個聲音。

蒼老，但中氣十足。

“小濤，把電話給我?！?/p>

是胡天佑。

林默的心，猛地一緊。

很快，胡天佑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

“小默啊?！?/p>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和藹可親。

“聽說你們今天帶著小濤辦案子去了？”

林默深吸一口氣。

“是，胡爺爺?！?/p>

“辦得怎么樣？”

“還在查?！?/p>

“好好查，年輕人就該多鍛煉?！?/p>

胡天佑笑了笑。

然后，他話鋒一轉。

“小默，有空來家里坐坐。”

林默的手指，死死地攥緊。

“好。”

他答應得很快。

“那就這么說定了?！?/p>

胡天佑的聲音里，聽不出任何異常。

“過兩天，你和小濤一起過來?！?/p>

電話掛斷。

林默放下手機，整個人陷入沙發(fā)里。

辦公室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將那張年輕的面孔，切割成明暗交錯的兩半。

一半是光。

一半是影。

門被推開。

陸衡端著兩杯新泡的茶走了進來。

“老陳呢？”

林默問。

“讓他先回去了?！?/p>

陸衡把茶放在桌上，在林默對面坐下。

“默哥，剛才那兩個電話……”

他沒有說完。

但眼神里的關切，不言而喻。

林默看了他一眼。

“陸衡。”

“如果有一天，我讓你去查一個人?！?/p>

“一個你很熟悉，也很尊敬的人?！?/p>

“你會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