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再來看你?!鼻镩砰艁G下這句話,算是如了徐照的愿,同時也是為了今天安然離開。
“吃完飯再走?!毙煺兆尲依锏膹N師做了飯菜送到醫(yī)院。
他偏愛咸辣口,那些菜秋榕榕吃不了多少。
她的口味和周景行更像,偏好清淡。
徐照沒理由去照顧她的口味。
“嘗嘗這個,外焦里嫩?!彼o秋榕榕夾菜,讓她必須吃下去。
好在他沒有故意夾辣椒。
只是挑了辣子雞的雞丁。
不用公筷,不衛(wèi)生。
秋榕榕心里嫌棄,但是嘴上沒敢說出來。
她敢肯定,這種時候不順著他,他能讓她把那一盤辣椒吃下去。
“喂,明天來早點?!毙煺昭凵竦痛?,睫毛投下淡淡陰影,煙在指尖燃著,灰未彈落。
秋榕榕敷衍地應下。
他又陰狠地補充了一句,“別讓我催你,我沒那么好脾氣?!?/p>
“是,知道了,大少爺?!?/p>
他應是孤獨的。
他想要別人陪他,需要一邊威脅,一邊拿錢買。
但這和秋榕榕沒關系。
她不是林向婉。
她和那些被他威脅的人一樣,討厭他。
秋榕榕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徐照讓趙特助送她回去。
車輛行駛在無人的街道上。
“你怎么會住在星匯別墅區(qū)?”趙特助是位容貌艷麗的中年女人,眼角有淡淡的皺紋,渾身名牌,略有些俗氣,但人很熱心。
“那里怎么了?”
趙特助壓低聲音,“那邊風水不好,鬧鬼,價位虛高,又偏僻,有錢人一般不投資那里?!?/p>
秋榕榕笑了笑,“這世上沒有鬼,再說了,我也沒做過虧心事,不怕鬼敲門?!?/p>
她覺得星匯別墅區(qū)其實還行,至少安保到位,外來車輛進不去。
外來車輛進不去……
外來車輛進不去!
秋榕榕腦海里忽然靈光一閃。
那譚松和那個綁架犯是怎么先后開車進來的?
秋榕榕一驚,想去物業(yè)查車輛來訪記錄,但現(xiàn)在物業(yè)已經(jīng)下班,暫時查不到。
趙特助見秋榕榕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以為小姑娘膽子小,被嚇住了,趕緊安慰道:“我就隨便一說,你別放心上,歸墟市哪個小區(qū)不是在亂葬崗上建起來的?
就說我們老板新開的廠房,十八年前就是個富人區(qū),因為重大火災燒成一片廢墟,死了不少人,現(xiàn)在還不是舊址上開新廠?!?/p>
秋榕榕心想,十八年前,正好是她出生那年。
那年夏天格外熱。
一場大火,燒死不少人,也上了頭條新聞,起火原因被認定為意外事故。
陳年舊事,現(xiàn)在談及的人已經(jīng)很少了。
她也是今天第一次聽到。
到達目的地后,秋榕榕謝過趙特助,進入小區(qū)。
她發(fā)現(xiàn)小區(qū)的保安換了人,遠遠的,她還沒刷臉進小區(qū),保安就把門開了。
還一臉不懷好意地看著她。
讓她心里毛毛的。
星光暗淡,沒有路燈。
碩大的小區(qū),秋榕榕一人在路上走。
四周的屋子都空置著。
冷風吹拂,腳踩在落葉上發(fā)出嘎吱聲。
直到她看見家的方向,院子里的燈亮著,才安下心,快步跑回去。
她生怕在門口又看見奇奇怪怪的信。
周景行在第一時間開門,屋內(nèi)暖色的光照在她的身上,將她包圍。
秋榕榕撲進他懷里蹭了蹭,帶著一點撒嬌的意味埋怨道:“哥,咱們小區(qū)晚上好嚇人,路燈竟然都不開?!?/p>
他低頭看她,唇角輕輕一彎,伸手撫上她的發(fā)頂,修長的手指穿過她柔軟的青絲,寵溺地說道:“到了也不早點說,讓我去接你。”
“好嘛,下次我保證提前說?!?/p>
周景行的手從她的頭頂緩緩地移到發(fā)梢處,指尖摩挲了一會兒,忽然低聲問:“你頭發(fā)怎么回事?”
語氣輕,不經(jīng)意一問,但眼神卻比剛才沉了幾分。
秋榕榕不知道要不要把徐照的暴行告訴周景行。
他正在操心周叔叔的公司。
如果說了,他可能會因為對她的感情,在公司事情上,做出不理智的行為,得罪徐家。
她輕輕地把頭發(fā)撥到胸前,用指尖繞了兩圈,裝作若無其事地問:“做了個新發(fā)型,好看嗎?”
他看著她半遮著耳廓的碎發(fā),有些冷淡,似乎是不喜她的改變,“你保持原樣就好?!?/p>
秋榕榕低頭不語,她其實也喜歡自己原本的樣子。
“對了,哥,我問你個事兒……”秋榕榕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周叔叔公司藍灣油田業(yè)務,為什么要賠償違約金?那個違約金……很高嗎?”
“你從哪里聽說的?”周景行放開秋榕榕,轉(zhuǎn)身走到微波爐處,將熱好的牛奶端給秋榕榕。
秋榕榕端著溫熱的牛奶,小口喝著,她不擅長撒謊,如果面對自己喜歡的人,就更不會了。
她細聲細語地說道:“我有個同學,是徐家的人,他說他有辦法延遲違約金交付的時間,給我們喘息的機會。”
“是徐照吧?!敝芫靶休p巧地點了出來秋榕榕想隱藏的名字。
秋榕榕心頭一跳,她抬眸,“哥哥都知道了?!?/p>
“頭發(fā)是他做的吧?”
一語戳穿,什么都瞞不過周景行。
秋榕榕低頭,點了點頭。
他說:“坦白從寬。”
接著,秋榕榕把徐照今天的威脅、毆打、甚至那兩百萬的交易如實說了出來。
“我知道他會打人,但是過去也是存了私心,林向婉在他身邊那么多年也沒死,我只要陪他一個月,他在違約金的事情上就會松口,到時候還會給我兩百萬,我想拿著這些錢,幫周叔叔的公司渡過難關?!?/p>
兩百萬,秋榕榕畢業(yè)出去打工,存十年都不一定能存到這個數(shù)。
他喉結(jié)微動,看著她,眼里竟一時讀不出復雜,“你要把這個錢拿出來給我?”
“對啊?!鼻镩砰抛プ∷氖郑种冈谒氖中漠嬋θ?,“你們好的時候,幫我交學費,現(xiàn)在你們落難了,我陪你們共患難。”
秋榕榕不懂什么大難臨頭各自飛的道理。
周景行沒有立刻回應。
他用手指輕輕地彈了一下秋榕榕的額頭,“笨?!?/p>
秋榕榕鼓著臉頰捂住額頭,“哇,你也欺負我?!?/p>
“你太好欺負了?!彼话褜⑺нM懷里,掌心落在她后背,順著脊骨線條一寸寸地撫著。
他身體是溫熱的,心臟是冰涼的。
秋榕榕環(huán)著他的腰,聲音又低又緩,“情侶之間就是應該互相扶持,有我在你身邊,你別怕,就算周叔叔的公司到最后真的沒有了,我們也可以從頭再來,我學的是金融,等我畢業(yè)后可以幫你?!?/p>
她在安慰他。
哪怕她勢單力薄,什么也沒有,但還是捧著一顆心,巴巴跑上前。
“你啊……”他聲音啞了一點,像笑,又像嘆,“遲早會被人吃得骨頭都不剩?!?/p>
她竟然不懂陪男人白手起家的風險。
不懂人心易變。
不懂瞎子睜開眼,第一件事情就是扔掉拐杖。
“我就對你好,你別負我?!鼻镩砰糯苏嬲\,不會套路,只會笨拙地拿真心換真心,“愛一個人,就要全力以赴呀,無論結(jié)果如何,我盡力了,不后悔。”
虛情假意的人何曾見過如此真心?
秋榕榕確實不是聰明人。
但歸墟市像她一樣的人,也不多了。
這一瞬,周景行忽然想親她。
但他忍住了。
因為一旦淪陷,就是輸家。